燮月喜出望外,她盯着赵潇半晌说不出话来。那跌出来的俊朗男子,不是赵潇又会是谁。
她太熟悉他的身影,哪怕是背影、侧影,远远的一个倒影,梦里的一个泡影,都曾在她心上晃过千百遍,令她痛得刻骨铭心。
此时赵潇一脸酒气,冲着身后门面挥一挥手,笑意浓浓。燮月这才向他身后望去,原来这是间名为醉花楼的女闾。
“赵潇,你何时回国,怎会在这里饮酒买醉。”燮月惊讶。看他这副尊容,必是喝了一夜的花酒。
“是,是你。”赵潇这才定睛一看,认出了她,“你还活着。”
赵潇气派洒脱,想是喝得不少,不知是并未看出还是毫不在意她脸上的不悦之色。
“是,我还活着,我一直在等你,你忘了我吗?”侠女率性,她以为赵潇已经死了,阴阳两隔再难相见。本已令她喜极而泣。而眼前的女闾和闾中的巧笑颜兮,却令她的喜悦蒙上了一层幽怨。不禁当街之上说得分明。
“自然是没有忘记。”赵潇张着一双醉眼,微一挑眉。
听了这话她神情微霁,继续追问。
原来白起答应放掉战俘,却知赵军忠勇尚武,担心这些精兵强将回去后再卷土重来,便一夜杀之,只留下两百余人回去宣扬秦威。
赵潇犹记得那夜杀得昏天黑地,血流淙淙有声。鲜血染红了杨谷河,骸骨筑起了头颅山,盖起了白起台。
曾经赵潇最恨逃兵,尤其是屡战屡败,屡败屡逃的人,简直太NM晦气。长平之战是他离家参军的第一战,他早打定主意要扬眉吐气建功立业,不幸身死也就算了,若是活着就要打胜仗,给所有人看看他是不是孬种。
而今自己竟也做了逃兵,真是讽刺。
赵潇麻痹自己的酒劲儿还未过去,轻轻一笑,笑自己做逃兵做得心安理得感恩戴德。
“浮生一梦,何必太认真,美酒佳人,足慰我平生。”
燮月见他这个样子,完全不是自己在军营中见到的那个英姿青年,倍觉失望,可她用情已深,想他一时消沉解酒浇愁,对他仍是抱有希望不愿放弃。燮月刚要说话,忽听女闾中一女子凭窗娇笑:
“安公子好诗,昨夜你闹得我床快塌了,竟还有气力,小女子佩服得很,今晚再来,我有更好玩的要和你一试。”那女子姿色妍丽,当街说出这话,却一点也不害羞。
赵潇斜睨她一眼,一丝坏笑挂在唇边:“娇娘便等着我,晚些再来。”说完向她眨眨眼睛,全然不顾燮月竟还在旁边和他说话。
“你,你!安公子是谁!”燮月气急。
“你连他姓什么都不知道?”那娇娘轻哼一声,像是赢了一役,得胜而归,关了窗进屋去了。
赵潇也转身边走,边走边问:“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你,你是何人!当我是何人!”燮月怒道。
“我本姓安,你是娘子。”赵潇停下,回头闪着眼睛说。
燮月更怒:“既是娘子,当着我面与人调笑,这是何意!”
安潇故意张大眼睛看她一眼:“我尚未娶你,你便这般管我。”立马又变回漫不经心,“就是娶了,大丈夫三妻四妾,又有何怪。”
燮月怒目而视,更加不认识眼前这人。
“我却只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你怎会不知。”燮月一字一字道
惨惨的一笑,也是对曾经、现在如隔世般转变的一种祭奠。
“好,我骗了你,你也骗了我。若各自不计前嫌,还可相安无事。”安潇息事宁人。
“谁骗你?”燮月气急。
“你说会对我百依百顺。”安潇也很有理
“你,你!”燮月顺下气来,缓缓道:“我不管你姓什么,到底是谁,我都可以不计较。我只问你,我们从前的誓言,一生一世一双人,到底还算不算数。”
安潇似乎已没太多耐心和她掰扯,女人一旦醋意十足,跟男人将起理来便无趣至极。
他认真想了想,和一切比起来,自在似乎是他认为最重要的东西,那便是自己主宰自己。如果束缚住他的身体和思想,不让他按自己的路径做想做的事情,便是给他再多的名节再高的赞誉,又有何用?如果他按照自己的意思而招致千夫所以指唾骂不理解,就算死了又有何妨?
他终于知道了答案,他也便直截了当地说:
“对不起,我不是你要找的人。”说完他便悠哉游哉地走了。
燮月没想到他竟这样随性,没想到世上女子便如衣服般可弃即弃。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
于嗟鸠兮,无食桑葚!
于嗟女兮,无与士耽!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
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夑月气得脸色发青全身发抖,举剑便向他劈来,恨不得一剑将他劈死。可她身体刚刚痊愈,力气不济,终于还是想起曾经的并肩作战耳鬓厮磨,心软手软,便带着受伤的心逃离了赵国。
燮月回到谷里,正遇上了姬无咎和羽丽落崖,那崖台先落地,力道之大将谷底砸出一个大坑。姬无咎便是在即将到谷底时借力崖台,令崖台更重地砸向地面,随着反弹之力缓冲坠力,才不至于摔得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