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血要借助心的起搏和流向来完成。原理便是燮月的血自左心房进入,随心跳动输送血脉流向全身,姬无咎的血便从右心房归心通过蛛丝来到燮月身上。
开始时燮月觉得身体慢慢失去力气,那时血正在单方向流向姬无咎,她只是失血。
她知这千年蛊虫要先引血过去姬无咎体内,再将姬无咎的血吸过来,血量最终要达到换一半留一半,比称重计量精准均衡。
过了不及一炷香时间,燮月忽觉天昏地暗,身体冷热交加,胃里一阵恶心翻腾。这时姬无咎的血已来到她身上,那感觉像是体内正在厮杀,千帆径流万马奔腾,要拼个你死我活。
豆大的汗珠如雨般从她头上刷一下落了下来。
惋星见她如此,知他们血不能相偕,那蛊毒之血需要极强的内力压制,燮月顾及应付不来。她忙一手抵上她的心俞,一边叮嘱:
“凝神静气,意守丹田,缓缓用内力化解。”
燮月只觉一股绵绵真气自后背缓缓进入,自己便也将真气凝聚与之相合,再缓缓行走周身。一个小周天,她恶心晕厥之感渐渐缓解,身体仍随着血液的缓缓注入而痛苦万分。
“姐姐,若是太难过,便不要勉强。”惋星看她异常痛苦,顾不得姬无咎的凶险,此时确是要紧时刻,可若燮月因此殒命,她更是难过不忍。
“不,我没事。”燮月憋住一口气,才能说出几字,她脸色已从红润变成铁青,全身都在剧烈颤抖。
忽然,他们同时吐出一口黑血,姬无咎睁开眼睛,正看到燮月身子一歪,昏死过去。
这是昏迷数日后姬无咎的第一次苏醒,可也只是一刹,不及惋星反应过来,他神态木滞,立即也昏死了过去。
那姬荧早已回到车前,看她们弄这诡异的换血治疗弄了半个时辰,治得一个病人变成两个病人,便又不知轻重地来向惋星讨她的蛊盒,顺便想着把那蛊虫拿来研究研究。
惋星刚忙完一阵,哪有时间和她胡缠,蛊虫与蛊盒自然不可能给她,还分配她个任务,叫她把马车赶到旁边客栈。
那姬荧嘟着嘴不肯,最终还是去找了个车夫来赶车。
那蛊虫完成了换血,似也是非常辛苦,收回了蛛丝静静在盒子里不动了。
惋星本打算将姬无咎简单交接完毕便回谷,被姬荧弄出这么多事故,燮月又是体力不济昏迷过去,不知何时才可以醒来,姬无咎蛊是拔了,可这换血又是一个生死大关,不知道能不能闯过去。
她坐在客栈里左思右想,如若这会儿回去,必得师父一顿大骂,说不定立刻就关了她俩禁闭,将姬无咎赶出去自生自灭,那他就真没得救了。
她思虑半天,不如好人做到底,亲自送姬无咎回楚墨,将他安置好再回去跟师父请罪。
两姐妹相比,惋星内敛沉默,平日大差不差怎样都行,而深思熟虑后做的决定便异常坚决,从无悔改。这次是她十年来第一次决意出谷,做事便要细心周到考虑周全,她不放心姬荧一人在屋里看着,便早早把她打发走了,等到楚墨门人前来接应,她才跑出去采买了许多姬无咎路上续命的药材,两姐妹的衣服、杂货用品。
燮月、惋星送了姬无咎出去便一去不回,两天后才飞鸽传来消息,只说姬无咎路上凶险,她们护送到了便回。
花神剑气得够呛,一个男人入谷本已破例,还赔出去两个徒弟,闹得花愐愐都不敢上前多话。
花神剑的脾气来的快去得也快。待她冷静下来,便记起新收一徒,资质灵性确是上乘。
她幽闭谷中不问世事,谁也不知她是为了何事不再踏出绝命谷半步。不出去也好,可是越久便越觉有一心愿未了,她还没有一个可以继承她衣钵之人。天脉发展到她手上,已历经五代,代代需有资质上乘之人,方可领悟越女剑法真谛,继承衣钵。
谷中弟子资质皆平,自己的儿子也是顽皮性子,心思不往正经处走。越女神剑传女不传男,非得要物色一个关门弟子才行。可她已立誓再不出谷,也曾有人巴望得神剑真传,在谷外盘桓求取,这令她非常厌恶,不想越女剑被别人居心之人学去。所以这衣钵弟子从何而来着实让她伤透脑筋。
定是自己诚心感动上天,让这女孩子从天而降。不仅聪明伶俐反应机敏,身形灵活天赋绝佳,就是这性格也和她一样,重情重义有胆魄,怎么看怎么就像是自己梦寐以求的最佳人选,况且也不是她要巴望着学剑,她就更愿意上赶着教她。
花神剑要办到的事不管别人愿不愿意都一定要办,定要收羽丽为徒。
收徒还有一层意思。她一方面爱惜人才,一方面痛恨世间男子。花神剑很早便继任为天脉脉主,至今也不过三十出头。当年她在江湖闯荡时,论姿容、剑术,都是难有人比肩的一代侠女,而早早的隐退幽谷让寡淡与无望爬上了她的脸颊,一双美目有着看透尘世一般的决绝。
在她眼里,世间男子皆自大薄情,就算有个痴情的开场,终究躲不过薄情的命数。她不想她们重蹈这孽海情天的覆辙,这世间不缺痴情受伤的女子,燮月的事还没有过去,羽丽还小,越留她一时,便越能护她一时。
姬无咎是楚墨巨子座下,楚墨中人,哼哼,花神剑不愿再提起那个门派,想起它就绕不过那个让她心灰意冷之人。这姬无咎看似痴心,而人心难测,前路漫漫不知吉凶,特别是面对人生重大抉择,在前途与爱情之间做个权衡舍弃的时候,男人多半都会选前者,趁羽丽尚未对他动男女之情,便留在谷中,莫要走到无可挽回的田地。
这也是她一力保护谷中女子的方略,就是怕难挡女孩子怀春的心思。
算算时辰,羽丽的穴道应该早就解了。花神剑手法不重,至多三个时辰也就自解。
她将烦恼愁绪向旁边放放,忽有闲心,想出去看看这丫头在干嘛。
老远看一棵大树上有两个人影,正坐在一根粗大的树杈上理论。
“就这三个蛋,你翻过来调过去的数了许久,蛋都快给你折腾熟了。”羽丽慢条斯理地说。
“明明是四个,我昨天刚刚看过,怎么就只有三个了,真是奇怪。”花愐愐埋头鸟窝,奋力数蛋,他烦躁心急,那第四只蛋怎会不见?到底去了哪里?
他将头从鸟窝探出来,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挠头纳闷。
羽丽眼珠随着他上下翻飞,不时点头,极为认真地听着他陪着他。
“我相信,非常相信你说的都是真的。回头我再陪你研究一下蛋少了一个的事情。现在有个事儿比较要紧,就是咱们刚刚打赌的事,你还记不记得?”
花愐愐郁闷地点点头。
“既然是三个,便我赢了。“羽丽明丽地一笑。
花愐愐更是气馁。
“你输了,便快些告诉我出谷怎么走。”羽丽催促道。
“这不行,娘说了谁也不能放你出谷的。”花愐愐摇头如拨浪鼓。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答应我的,输了就要做到。”羽丽一本正经。
“那也不行,我要是放你出谷,娘非剥了我的皮。”花愐愐一跃下树,想脚底抹油耍个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