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无咎忽觉心头一暖,合着身上薄薄一层雨丝,打了个寒战。
这大概就是家的感觉?
他暂时忘却了这趟来赵迎信陵君回魏的蹊跷,坐下来,饮了燮月递上来的那杯酒。
“你终于回来了,外面下了雪,我还怕你吹风受冷呢。”燮月关切地接过他的酒杯,再为他斟上。
“这酒味道清甜。”姬无咎说。
他平日甚少饮酒,自然也说不上各种酒中有什么名堂,只是酒多辛辣,这酒却入口柔和,异香盈喉。
“哦,这是这家店特酿的一种酒,我今日和他们混熟,才卖给我这一坛。连名字也都没有。我看今日这景致,不如就附庸风雅,叫它桃花雪吧。”
说着便又递给姬无咎一杯。
姬无咎点点头,又饮了一杯。
三杯酒下肚,燮月帮姬无咎布菜,自己也有一搭无一搭地和他聊着闲天。
姬无咎这才注意到,这屋内点着一对红烛,在红烛映衬下,燮月的脸颊粉黛流霞,眉眼顾盼生辉。她举起一杯酒,笑意盈盈地说:“姬公子,刚刚只顾着劝你酒,却忘了正经事。”说着她站起身来,“昨日之事,是我唐突,还望公子勿怪。燮月饮三杯赔罪了。”
说着她就一饮而尽。
姬无咎看着她,她将第二杯斟满。
一连三杯,颇有女侠豪气,姬无咎也不阻止。
饮完三杯她自顾自坐下,似有些寂寥,她脸色绯红,看一眼姬无咎,便自顾自唱了起来。
“南有樛木,葛藟累之。乐只君子,福履绥之。
南有樛木,葛藟荒之。乐只君子,福履将之。
南有樛木,葛藟萦之。乐只君子,福履成之。?”
这首祝福歌,樛木喻男子,葛藟喻女子。葛藟生在树下保护树根,青藤攀援而上依附大树生长,寄托了女子愿幸福降临于夫君身上的美好情思。
燮月想完这些脸上一红,她虽少在民间生活,却也知这是首在婚礼上的祝福之歌,怎么自己倒唱起来了。
姬无咎并不知道这些,他被劝了数杯,这酒入口如水,便不知喝了多少,现在觉出这酒的后劲儿。
氤氲的感觉中,一丝微笑爬上了姬无咎的嘴角。红颜映雪,剪烛西窗,多美的画面,沉浸其中又是多么温馨恬淡。这个世上太多责任和重担要去背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诸多不得以,却独缺了一个让自己释然的借口。
“姬少侠,我的歌艺有限,手艺也不佳,让你见笑了。”燮月见他有了笑意,心里也是暖洋洋的。她再去倒酒,却不小心手一滑,杯子掉在桌上,她去拾,将姬无咎手腕碰出一个小口。
她忙用自己的手帕替他包扎,脸上颜色,却如新妇之于夫君的羞涩关切。
这很好,人生是否就该如此。一人一室一食一景,足慰平生。
姬无咎忽然想起了信陵君,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不也是在歌舞升平。
不,他还放不下,只这一刻就好了,他曾憧憬过的日子,可能美好,但并不属于他。
姬无咎的双眼越来越迷醉,呼吸也越来越急促。他看着燮月,竟有一瞬的心神荡漾,想要将她揽入怀中。就在燮月靠向他,姬无咎的身体几乎要不受控制地扑倒她的瞬间,他忽然发力站起,眼神立显冷峻神色。这一站酒气冲掼头胸,运气却急火攻心,忽然一口血吐了出来,他顿觉天旋地转。
似有团火在体内燃烧,烧得他饥渴难耐,两眼发黑。
“水,给我水。”
燮月见他这样,缓缓走到他身边,一双轻柔的玉手拂上了他的面颊。
“夫君,我来了。”她的眼是迷离沉醉的。
姬无咎猛地推开她,强自运气。
燮月怔怔地看着他,楚楚可怜。
姬无咎克制着自己,他忽然意识到这酒有问题,他绝不能待在此地。
他长身而起,跃出窗子,可就在窗沿上,他看见对面屋顶有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