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石破天坐在张三丰面前。
他的上衣已经脱去,原本印着碧绿掌印的后背,如今已经是光滑无比,哪里还有寒毒的踪影?虽说张三丰已经知道他寒毒已解,却非得亲眼目睹,否则难以心安。
只是眼见为实,却依旧内心澎湃,难以置信。
张三丰心中暗道:“早就听闻蝶谷医仙医术绝伦,不想竟如此高明,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能将这寒毒化解到无影无踪?”须知那玄冥神掌的寒毒在无忌体内已经两年多,早已深入五脏六腑,胶缠固结于经脉之中,能活下来已经实属不易。
“来,无忌。”张三丰握起石破天的手掌,说道,“让太师父试试你的内功修为。”
“太师父。”石破天担忧地说道,“我这内力有些猛烈,您要多加小心。”
“好孩儿,太师父自有分寸。”张三丰嘴角含笑,目光慈祥,“你只管施展,无须顾虑。”
石破天点点头,便稳定心神,掌心徐徐吐出内劲。
霎时间,张三丰掌心一热,仿若被温泉轻拂,一股雄浑之力汹涌而至,饶是他八十年的修为,内功深湛,亦不由暗暗称奇。此力虽精纯不足,却似从汪洋湖泊中而来,徐徐无尽,奔流不息,绝不是过去两年修习九阳神功所能成就。
张三丰心中既惊且喜,复又细细审视石破天双目,但见其眸光炯炯,神光外放,若再进一步,便能达到“大音希声,大象无形”之境,隐于平凡,锋芒自敛,步入绝顶之境。
可无忌孩儿,才不过区区一十二岁啊。
张三丰轻轻拍了拍石破天的手背,将他的内劲悄然化去,说道:“好孩儿,你与太师父仔细说说,这内劲是如何修成的?”
石破天原本很小心地发出内劲,见太师父丝毫无恙,喜上眉梢,心中不由得将太师父和外公放在一起比较了一下,暗道:“果然还是太师父更厉害许多。”
听了张三丰的问话,他想了想,回答道:“太师父,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好像是在梦里面,跟着木头人学的。”
“梦里?木头人?”张三丰暗自称奇,“什么样的木头人?”
“就是,就是那种小小的,有各种表情……”石破天形容不出来,有点着急。
张三丰心神一动,便从怀中取出一对铁罗汉,问道:“可像是这种?”
他拿出来的铁罗汉,乃是小时候郭襄送与他的礼物。这对铁罗汉肚子里装有机括,将弹簧扭紧之后,两个铁罗汉会相互对拆拳法,而那套拳法,便是少林罗汉拳。
石破天眼睛一亮,说道:“啊,也是这般大小,不过是木头的,有十八个木头人,身上还有一道道线。”
“十八个?一道道线?”张三丰心中有数,去旁边拿了一幅经脉图,问道,“是不是这般线图?”
“对!太师父,你怎么猜得到?”石破天惊讶道,“是这样的线,只不过,每个木头人身上的线条都不同。”
“哦?那你可还记得清楚那些线条?”张三丰问道。
“记得清楚,太师父。”石破天点头道,“我说给你听听。”
当下,他将脑海中记得的“罗汉伏魔神功”一十八路运功线路,仔细地说了出来。
张三丰越听越心惊。他自己所修炼的“纯阳无极功”,原本也是在借鉴“九阳神功”武学的基础上,悟道而成所创造的功法,亦是至刚至阳,与少林寺的内功修习法门颇有渊源。如今听了石破天所说的运功线路,也是相似的路数,只是其修炼之法深奥精微,并兼阴阳刚柔之用,竟以十八罗汉承载十八种经脉内力运行路数,若真修炼有成,那便内力运转,无不如意,虽不及“纯阳无极功”与“九阳神功”那般至纯阳刚,但其至阴至阳,刚柔相济,却是天下少有。
可这等绝世功法,便是以张三丰百年境界,要想练成,也绝非易事。若是教给宋远桥师兄弟,也是少则两三年,多则十余年,决无可能一蹴而就。无忌这孩子,究竟是得了什么天命机缘,才会在梦里,学到如此惊世绝伦的神功?
“太师父,嗯……”石破天想了想,决定把摩天崖上谢烟客教给他的功法也说出来,“还有一种功法,不过练的时候很难受……”
张三丰听下去,眉头紧紧簇在一起。刚才无忌所讲的罗汉功法,乃是绝顶神功的修炼法门,可现在所说的,却是独练阴阳的阴毒法门,稍不留神,便会内息紊乱,一命呜呼。他心中了然,便阻止道:“好孩儿,你说的这套功法,可不要再练了。”
石破天点头道:“太师父,我早就不练了。”
其实他阴阳二气早已融会贯通,此时即便再练,也不会再像以往那般痛苦。不过此等练法,终究是逆转经脉之道,张三丰很是熟悉,他却稀里糊涂,全凭感觉行事。
张三丰沉吟片刻,说道:“好孩儿,太师父两年前闭关参究出一门功法,名叫’太极功’,与你修炼这罗汉功法甚是契合,你历经劫难,平安归来,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今日太师父便将这’太极功’,传了你吧。”
“太极功?”石破天纳闷道,“太师父,什么是太极?”
“不用而用以之道,非数而数以之成,斯易之太极也。”张三丰悠悠说道,“你年纪尚小,许多道理以后可以慢慢学,只需知道世间万物化生,总由阴阳二气,得乾道者,于人为男,于物为牡;得坤道者,于人为女,于物为牝。乾类属阳者多动,坤类属阴者多静,动静相宜,阴阳相济,方能绵延不绝。”
当下,便将“太极功”的口诀和修炼法门,仔仔细细教给了石破天。
这套功法,乃是张三丰百岁闭关时所参悟,若真能融合石破天所修习的罗汉神功,那么威力当属天下第一。石破天对太师父所说的内容,听得入神,却听不明白,好在他聪慧绝佳,字字句句全然记在了心里。
“好孩儿,你依此法修炼,日日精进,莫急于一时。”张三丰嘱咐道,“那套罗汉功法也好得很,每日也当勤加练习。”
“知道了,太师父。”石破天点点头。心中暗道:“太师父说好得很,那便是真的很好了。这武当山上木头很多,抽空我便把那十八个木头人都刻出来,功法也都再画上去,到时候送给太师父,他一定会很高兴。”
他心思单纯,从未想过要将这绝世功法秘不示人,只要是心里在意的人,想要什么他都愿意给。今日他要将外公给的金银财宝送给太师父,可太师父似乎并不喜欢,可又没有别的可以讨外公欢喜。他心里甚至还担心,太师父万一喜欢阿黄怎么办?不对不对,阿黄那么好,太师父肯定是喜欢的,但他离不开阿黄,阿黄也离不开他……
好在太师父说这个功法很好。
他心里开心,就把脑袋轻轻靠在太师父的腿上,任由太师父的手,轻轻摩挲着他的头发,他的脸庞。太师父的手很大,也很暖和,他的心情突然轻松了好多,像是身上有些很重的东西,莫名其妙地融化掉了,他再也不用担心吃不饱、穿不暖了,也再也不会觉得孤单了。
山上的夜很长。
油灯将祖孙两人的身影投在纸窗上,轻轻摇曳。
窗外,夜色渐深,阿黄打了个哈欠,躺在了地上。
明月高悬,银辉洒满武当山。
石破天睡得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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