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院喊了好几声,才从一个木板房出来一个大哥。
三十来岁,蓬头垢面,跟要饭的似的。身上穿的也破,胳膊腿儿上雀黑,估计半年没洗澡了。
“干嘛的,还没上班呢,送废品下午再来!”
“大哥,我是来买东西的,家里穷,来看看有没有什么不要票的家伙什。你抽烟,来,我给您点上。”
旁边的大牌子,白漆红字儿,写的清清楚楚“严禁烟火”四个大字。
“挑东西啊,那你随便看吧,我就是个看堆儿的,挑好了你给俩钱就拿走。”
说完大哥就回屋躺着去了,能听见在放广播,好像是什么“杨家将”。
找了一圈,还真让他发现了不少好东西。
城里人有钱,东西坏了能换新的绝不对付。铁锅、砂锅、铝锅都有,甚至饭盆子、盖帘子、水舀子,样样不缺。
他现在买多了没用,挑了一个带盖儿的水桶,一个双耳的火塘用小铁锅,一共要了一块钱。
这下回去,起码能把大米煮成粥了。
往回走,他转向了,走着走着,不知道怎么跑东南角来了。
鼻子一闻,空气中隐隐有股臭味儿,像是化粪池,又像是养猪场。
站路边等人问路,等半天,过来一辆四轮子拖拉机,后车厢拉着高高一车青草。
拦下车,“大哥,不好意思,跟你打听个道儿。我这头一次进城,转向了,拖拉机厂怎么走?”
开车的也是个农民,嘿嘿一笑,挠了挠头,“问着了,我还真去过,顺着我来的路往回走,见着雕像就拐弯往西。”
“大哥,你拉这老多草干啥去啊,你家养牛啦!”
“还没分队儿呢,养啥养,这是给水库送的,他们哪儿养牛、养鱼,需要这玩应,一车五块钱。”
“那得嘞,我这也走不动了,先跟你去卸货,回来捎我一段就行。”
陈江河决定这辈子少抽烟,梦里说抽这玩意容易得肺癌,他直接把剩下的哈德门,都给了司机大哥。
“上车,走着!”
突突突突...
没多远,到了山脚下一个大水库,水库边上还有个养殖场,那恶臭的味儿就是从这里发酵的。
这四轮子车厢并不具备液压杆,还不能自动卸货。
俩人站车上扔,地下有别的工人负责转移,一会把车卸完了。
“走,我请你喝汽水去,有你我省多大功夫!”
俩人喝着汽水,挺甜,就是桔子香精放的太多。“大哥,你一天送几车,送多少都收么?”
“我是西葫芦的,离这儿不远,加上现在又没啥活,要不谁割这老些草卖钱啊。
别小瞧了,快两千斤呢。我一个人整整昨天一下午,再加今天一头晌,才干了这么老些。”
大哥还挺自豪的,这年代,能吃苦,能挨累,那都是本事。
“大哥,这光要牛吃的啊,我怎么看边上,还有发黄的蒿子和树条子呢!”
“那些是给牛垫脚的,牛粪清理不及时,容易烂蹄子。这帮工人懒,就买蒿子一层层垫,等烂了就当肥卖。”
“可我看这都老大一堆牛粪了,咋还不拉走呢?”
“这粪谁要啊,马上分队儿了,买回去算谁的?今年啊,就搁着放着吧,也臭臭城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