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给他提出了一个交易。
把事儿扛下来,下沟村的人全部无罪释放,他老爹也可以继续经营肥料厂,否则......
一边是亲人和乡亲,一边是自己的个人命运。
真把他这边几个人给判了,再拿肥料厂作为赔偿,那下沟村将被他彻底带入破产。
另一边他又不甘于这样的命运,还不如梦里那个老无所依的结局呢,至少能玩上电子游戏。
真扛下来,他这辈子就完了,不被枪毙,少说也要蹲四五十年。
等人出来,估计跟猴子也没区别。
那人给他三天时间考虑,否则到时候交易取消,等待他的,将是一个无比悲惨的结局。
县里面,陈江河两年前写的作文,正在被各位领导传阅。
那是78年,高考恢复的第二年,学生们都心怀激荡,想要做天之骄子的年代。
镇中学老师组织了一场作文训练,要学生们写出对改革的期望。
陈江河的作文,《小心过热,担心着凉》,把目标对准了人们对变化的期待上。
要警惕这些年来过于急于求成的心态,也要反思保守势力对既得利益的捍卫,改革要两手抓,既抓过热,也抓过冷。必须以十年树人百年树木的心态,踏踏实实的走好每一步路。
老师当时还夸他来着,说他思想成熟,有大局观,将来一定能成就一番事业。
没过多久,有同学举报,说是他阴阳怪气,对改革抱有敌意,诋毁现行改革政策。
事情闹到教委,还真就被取消了高考资格。
作文传到副县梁斌手里,前后不过八百字,通读一遍,也就两三分钟。
读完了,梁斌环顾会场,找到了教育口的负责人。
“请问当时这件事谁负责的,能不能给我讲讲,这作文写得有什么问题,到底哪儿犯了原则性的错误?”
那负责人低头不说话,两年前的形势,能跟当下一样么?
转弯不是一夜之间发生的,石城县又是政策的远端,两年前的气候跟五年前、十年前毫无区别。
当时又没有对此前历史的定性,陈江河这属于是妄议国政,当年是很严重的错误。
“呵呵,原来你们就是这么解放思想的,怪不得石城经济发展不起来,连写个作文都要打压是吧!
两年了,错误为什么不纠正,难道石城发展就不需要人才么?”
作为省派干部,梁斌是无所顾忌的,他不怕得罪任何人。
“我提议,把这个陈江河叫过来,当着我们大家的面,讲一讲他是怎么当汉奸特务卖国贼的...”
出了烂摊子,谁也不想担责任,既然有人站出来指挥,大家也就装聋作哑。
你是年轻干部,前途无量,那就任你折腾呗。
拘留所里,陈江河再次面临交易,现在答应,陈江海一伙马上就可以回家。
如果顽抗到底,等待的一定是严酷的铁拳。
小时候,妈走的早,爹又是个不怎么细心的。再加上当时劳动繁重,一天天的男人根本都不在家。
他几乎是大娘跟大姐带大的,除了没吃过大娘的奶,跟妈妈没啥区别。
陈江海虽然小时候老欺负自己,但也没少帮忙,但凡自己挨了欺负,他都会帮着打回去。
长大了,更是成了老陈家的一块宝。
就因为学习好,什么重活都不用干,只要专注念书,等着将来考上大学,给老陈家光耀门楣就行。
自己曾经是老陈家的希望啊,两代人的付出,换来了他临考试被勒令退学。
换个人家,不说把他打个半死,也要从此人嫌狗憎。
可大爷一家,从来就没人对他冷言冷语,陈江海更是担着骂名,把“鸭官儿”这个轻巧活派了个他。
怕他冷不丁种地,身体吃不住苦。
要报恩么,用自己的自由,换取大家的平安。
“不用考虑了,交易取消,跟我们走一趟!”
“待会要是乱说话,你自己小心后果!”
他被带到一个大会议室,里面坐着起码四十个人,大热天的,所有人穿的都很工整。
唯一熟识的梁县,此时坐到了次主位。
押送人员帮他解开手铐,然后紧挨他站着,神情紧张,防止他随时再暴起伤人。
梁县一指他的右手,“怎么了,不是开了肥料厂,怎么还有功夫跟人打架?”
他把右手举起来,上面缠着一圈圈的纱布,裹得跟木乃伊似的。“卖点山野菜,有人打砸抢,反抗了一下!”
瞬间,屋里好几个人脸色变得阴沉。
梁县好像对此很感兴趣,“是么,这么新鲜的事儿,咱们石城治安可是一向很好的,你给我们说说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