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活的像个人,就捡起来!”
“我睇边个够胆捡!”猪肉荣又挥着刀恐吓。
可此刻粤东帮只有他一把刀,猪仔们这边,可有七把砍刀,外加两根短棍。
猪仔们嘀咕一会,几个胆子大的,就弯腰捡起了砍刀。
有人带头,猪仔们又陆续站在陈杰背后。
陈杰左右看了眼,猪仔们也齐齐望着他。
他又向前看去,粤东帮众马仔,或躺或坐的围在猪肉荣周围,个个吓得面无血色。
“大佬,点办啊?”
“点办,点你老母啊!”
猪肉荣怪叫一声,转身朝楼梯跑去。
他一路跑到甲板出口,死命拍击入口的铁栅栏。
“嘭嘭嘭!”
“雄哥,救命啊!”
“猪仔们造反啦,雄哥!”
他话音未落,马仔们也跟着挤上楼梯,一齐冲入口呼喊着“雄哥救命”。
陈杰左右环视眼,猪仔们脸上,又浮现出犹豫的神色。
他恨得牙痒痒,还是深呼吸一口,平复了心绪。
陈杰回过头,高举起双手。
“父老乡亲们,都安静,听我说!”
“不错,猪肉荣是有人在背后撑腰。可你们回头看看,舱尾是人住的地方吗?”
猪仔们回头去看,舱尾地板上,仍旧浮着恶心的屎尿。
“你们怕死,我也怕死,可你们想想,自打进了货轮,舱尾有多少人死于痢疾?”
“为什么会染痢疾,还不是猪肉荣,不许咱们去干净的舱头睡觉?”
此话一出,猪仔们议论纷纷。
是啊,自打进了运奴船,死了很多感染痢疾的人。
而感染痢疾的原因,就是猪肉荣逼他们,生活在屎尿横流的舱尾。
念及此处,很多失去亲人的猪仔,都抹起眼泪。
眼看猪仔们内心怒火又被勾起,陈杰赶忙添柴。
“不错,咱们是猪仔,是美国人买走的奴隶!”
“可父老乡亲们,你们之中,有几个是自愿卖身的?”
清末的猪仔,其实比后世的缅北园区更恶劣。
没几个被骗去的,几乎全是屈打拐卖。
“系啊,我本嚟进城卖菜花,拐子诓我讲冇带够铜板,让我跟佢回家。可边度系回家,系去猪仔馆啊!”
“我更惨啊,我抱囡囡去抓药,拐子拦住我,当面摔死我囡啊!”
“阿花,我本嚟能和阿花成婚嘅!遭雷劈嘅拐匪,我做鬼也唔放过你!”
……
提及伤心的往事,猪仔们一个接一个诉起苦。
有些猪仔张开嘴,还没把被拐的经历说清,想起家乡的亲人,便蹲在地上呜呜抹眼泪。
泪水从猪仔们眼眶里夺出,愤怒也从他们的心头升起。
在一片诉苦与抽泣声里,不停有人喊着要报仇。
见时机成熟,陈杰放声高呼。
“同胞们,国家衰弱,洋鬼子看不起我们,骂咱们是黄皮猴子,黄皮猪!”
“可是有的中国人,比洋鬼子还不是东西!为了点洋元,还把咱们的兄弟捉来,卖给洋鬼子当奴隶!把咱们的姐妹捉来,卖给洋鬼子发泄兽欲!”
“请问,这些人是什么!”
“汉奸!”猪仔们异口同声。
“对,”陈杰握紧拳头,“就是汉奸!”
“遇到汉奸该怎么办?”
“杀!”
“如果有人帮汉奸卖命,该怎么办?”
“杀杀!”
“猪肉荣,粤东帮,就是汉奸安插在底舱的狗腿子,该怎么办?”
“杀杀杀!”
陈杰振臂高呼:“好,握紧手里的刀,为了再也回不去的故乡!为了死在底舱的亲朋!”
“刀在手,跟我走!杀猪肉荣,占楼梯口!”
短暂沉默后,底舱爆发出吼声。
“杀猪肉荣,占楼梯口!”
“杀猪肉荣,占楼梯口!”
猪仔们愈喊愈大声,便如潮水般涌向楼梯口。
这一次,不再去捡猪肉荣洒在地上的剩饭——
而是要他们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