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晚宴过后,水手都会从底舱挑出几组人。三三绑在一起,比谁打的猪仔,更先撑不住昏死。
胜利那个水手,会获得“圣约翰”的称号。
知道为什么叫圣约翰吗?
在圣经里,约翰曾受上帝的旨意,为耶稣沐浴过,因此被后世人尊称——
施洗者圣约翰。
有的猪仔恐惧这种“施洗”,就会跳海自杀。
可一个人跳海,和他绑在一起的另两个,也会被拖进海里。
自打货轮驶离紫荆花港,短短两个多月里,底舱原有的两百多人,死了大半。
少数因感染痢疾而死,多数是自杀,或是伤口细菌感染。
罗斯禁止并批评过这种事,可海上航行太寂寞了,水手们醉酒后,总要背着他去找乐子。
陈杰站在楼梯上,扫视着底下的猪仔。
他们虽都沉默的站着,可眼神与表情,却不停在变幻。
按理说,战前动员,不应说这种伤士气的事。
可一个星期相处,他真的同情这群可怜人。
他犹豫许久,还是忍不住把实情说出,至少让他们中的某些人,临死做个明白鬼。
“所以,”陈杰蠕了蠕喉结,“乡亲们,你们是要跟我暴动,还是等水手晚宴后,再把你们绑起来打一顿?”
沉默又维持了片刻,便有人低声开了腔。
“靓仔,我明你嘅道理,可我哋空手,边度打嘅过火枪?”
“系啊,系啊,拳头边度打嘅过子弹?”
“可我哋杀了猪肉荣,白佬也唔会放过我哋!”
“点办啊?我可唔想被拖上去挨鞭子!”
猪仔们瞬间炸了锅,言语里,都是对水手们的恐惧。
这群可怜的人,早被折磨的没了胆气。
“噫!”突然有人喊了声,“左右是个死,俺情愿跟洋鬼子拼哩!”
“康娘,杀一个不亏,杀两个还赚哩!”
和尚骂完分开人群,几步跨上楼梯,给了陈杰一拳。
“俺说过,俺跟定你哩!”
“我说,”和尚转过身面对猪仔,“都是带种的爷们,咋一个个当缩头老鳖哩?”
“俺和尚没头发,被抓上去顶多打死。恁可就好喽,打死被扔进海里,还能三个人作伴哩。”
“就是辫子绑一坨,恁的头还是缩不回去!”
和尚说完哈哈大笑,眼泪都快出来。
他说话虽直白,却一下点到了猪仔们的痛处。
都是男人,谁愿意被骂缩头乌龟?
退一万步说,就是当缩头乌龟,辫子被绑一起,又往谁的壳里缩呢?
很快,几个年轻的猪仔就表了态。
“秃驴讲得对,左右系死,不如拼了!”
“系啊,绑辫被打死,我下去冇脸见阿公!”
“系啊,系啊,万一留条命,我还能归家和阿花结婚!”
“叼雷老母,我干了!”
“我也干了!”
“那我也干了!”
有人带了头,底舱里立即附和声一片。
猪仔们涨红脸,握紧拳头看向陈杰。
“大佬,我哋全听你嘅!”
“好,我还是那句话,要冲我第一个冲,要死我第一个死!”
“时间紧,我没功夫布置了,全听我的口令行事!”
陈杰一摆手:“来几个人,先把尸体都拖到尾舱去。”
“和尚,你带几个身手利索的,躲到楼梯下面。”
“中!”
和尚心态倒挺好,笑呵呵的钻到楼梯下面。
一切安排妥当后,甲板上凌乱的脚步声,不久便聚集在铁栅栏口。
上面传来雄哥焦急的喊声。
“阿荣!阿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