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哥,给你。”
陈杰接过剪刀,解开头顶的盘辫,猛地一甩,将辫子甩到肩前。
撑开剪刀,作势就要剪。
“俺哥,”和尚按住他的手,“这头毛不能剪哩,戏文里都说,头毛是父母给的,弄毁就是不孝。”
文仔也帮腔:“系啊,大佬,剪掉辫子,我们死了没脸下去见阿公!”
“没脸见阿公?你阿公可没留过这辫子!”
“咔嚓!”
一声脆响后,原主留了十七年的长辫,飘飘然躺到地上。
他递过剪刀:“文仔,你先来。”
“大佬,一定要剪咩?”
“对,我看不惯这东西!”
小文犹豫了下,还是一狠心,剪掉了头顶长辫。
有他带头,其余几个小子,也接连剪了长辫。
“和尚,去烧了。”
“还有一件事,你们几个小子,给我听好了。”
“以后见了洋人,给我挺直腰杆子走路!想跟着我陈杰,就是要有这种胆气,谁做不到提前说,我带他去码头买票,趁早回家!”
“做得到!”
“对,我们听大佬的!”
陈杰这才满意,等和尚烧完辫子,带着他们继续往东走。
快凌晨时,他们终于远远看到一处小镇。
小镇坐落在山岗上,分为高中低三层。
不同的区域,住着不同的阶级。
在船上时,陈杰曾询问过罗伯特。
据他而言,这座小镇叫鹈鹕镇。南边两百五十英里是洛杉矶,北边沿着铁路,则直通旧金山。
因此地夹在两座西部重镇之间,来往人士,背景都很复杂。
既有各国偷渡的难民,也有东部的破产美利坚人。
加上附近野地的大小帮派,牧场的雇佣牛仔,整个鹈鹕镇,简直是个小联合国!
可只要拿下这个镇,控制住往返洛杉矶到旧金山的铁路,就能控制整个加州。
再以加州为跳板,就能把势力延伸到整个西部。
陈杰正是看中这一点,才来到这里。
入住旅馆时,接待员偷偷瞟了他们无数次。
鹈鹕镇坐落在铁路沿线,他自然见过无数过路的华人。
可面前这群华人,大到带头的青年,小到十三四的娃娃,全不怕与他对视。
他们脸上,更没有普通华人常挂着的示好笑容,反而个个板着脸,仰着头,浑身是煞气。
“先生,这是你们的房间吊牌与钥匙。从这里上二楼,然后……”
接待员比划着手势,陈杰忽然打断他。
“我听得懂英语。”
“对不起先生,是我的错。”
接待员低头鞠了躬,他做梦也没想到,这辈子会向华工鞠躬。
可面前的华人头子,眼神如利刃般凝固且锋利,实在让他惊心。
陈杰一把拽过钥匙,塞进小文手里。
“小文,上二楼左转,门上应该有我教过你,长得像柴火棒的阿拉伯数字。”
“俺哥,你不去睡觉吗?”
“你们先上去,我不洗澡浑身难受。”
“对了,你们谁洗澡,跟我一起吧?”
和尚瘪瘪嘴:“俺不洗,俺困得两个眼皮直打架。”
小子们低声讨论了会,也推出小文回答,他们也等睡醒了再洗。
等他们上了楼,陈杰掏出50美元拍在桌子上。
“给我开间最好的浴室,剩下的压这里!”
接待员瞪了瞪眼,在那个年代,50美元不算巨款。
可整张掏出来,指定是有钱人。
“好的先生,请您跟我来。”
接待员慌忙跑出柜台,领着陈杰去了最豪华的浴室。
鞠躬后轻轻关上门,他又忙不迭跑出旅店。
门旁的长椅上,躺着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
接待员拍了他几巴掌。
“汤米!汤米!快醒醒!”
“回家喊你妈妈来,浴室来了位有钱人,别说我没照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