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警长室出来后,陈杰没回旅馆,而是在鹈鹕镇逛了几圈。
鹈鹕镇因采矿而生,也建在矿洞附近的山岗上。
可几十年过去,矿工来了一波又一波,城镇规划,却没跟得上。
警长室呆的上层商业区,好歹修了条柏油路,把店铺规划在路两旁。
虽然店铺的占地面积不同,有的宽有的窄,但不细看,也算错落的挺别致。
珍妮所住的中层,就完全拉了胯。
挤在这里的,都是最先来鹈鹕镇扎根的矿工。
这群底层白人,就是因为没啥文化与手艺,在东部混不下去。才被迫坐几个月马车,赶到蛮荒的西海岸。
到了这里,又要连天加夜的下矿工作。
想让他们有秩序的建房子、预留街道。他们懒得干,也没那个脑子。
因此整个中层的大小社区,完全是谁先看中那块地,谁先攒够钱,就先在那建房子。
远远望去,十分的杂乱。
想从这头走到那头,不知要绕过多少房子,拐多少次弯。
没有政府拨款,生活垃圾也是胡乱丢弃。
人与动物的粪便,更是随便低头,就能看见硬邦邦的几坨。
至于满是棚户区与矿洞的下层。
那里都是不打算长住的淘金客与偷渡难民,自然更不会建设鹈鹕镇。
陈杰在鹈鹕镇转了几圈,大致了解了当地的基建情况。
一个新的计划,便加在他的原计划里。
“行,先回去睡一觉!”
陈杰打了个哈欠,拄着文明棍回到旅店。
蹬掉鞋倒头就睡,世界很快灰蒙蒙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房门被推开条缝,一个人蹑手蹑脚走了进来。
那人看了眼陈杰,愁的挠挠头,还是按住他的肩膀。
“大佬!大佬!”
“嗯?”
“谁来了?”
“还能是谁,波兰佬!”
陈杰猛地惊醒,一把掀开被子,坐到床边。
“嘶,”他按着太阳穴,“小文,我睡了多久?”
“不到一个时辰。”
“怪不得头疼。”
陈杰用力甩甩头,脑袋清醒些,周遭世界的声音,也突然响许多。
“下面谁说话?是杰瑞吗?”
“系,”小文忙点头,“大佬,我本想让你多睡会,可他俩一说快,我完全听不懂,才上来叫你!”
陈杰愣了下,拍了拍小文的肩膀。
“你做的很对,隔着门听不清,咱们悄悄摸过去。”
他说着站起身踮着脚尖,一步步往前走。
两人摸到楼梯口,陈杰伸长耳朵,终于听清下面的对话。
柜台那有两个人,一个人声音大,说话时口音很快,还时不时有点弹舌音。
一个人声音小,不停的“嘘嘘”警告,是接待员杰瑞。
“谢尔盖,我求你,你赶紧回去多带点人过来,上面的那伙华人,不是好惹的主!”
“杰瑞,你越来越……”
“嘘嘘,谢尔盖!你小点声!”
“Robić z igły widły(波兰俚语小题大做),”谢尔盖弹了句舌,“你个胆小鬼!不过是几个黄皮猴子,我上去瞪瞪眼,保准他们磕头又鞠躬!”
“杰瑞,你等着瞧!”
谢尔盖比个中指,作势往上走,杰瑞却拦住他。
“谢尔盖,我再说一遍,快去把安德烈喊来,你吓不住他!”
“杰瑞!”谢尔盖也拔高音量,“我也再说一遍,老大现在正搂着他的大屁股黑妞,在野营里读创世纪!”
“what?”
“哦,杰瑞你个傻瓜!上帝第六天要干嘛?”
谢尔盖哈哈笑几声,只听声音,也能想象出他粗犷的长相。
“谢尔盖,我没空听你渎神的黄色笑话。现在,立刻去喊安德烈!”
“Dać komuś kosza!(俚语:带戏弄意味的拒绝)”
“杰瑞,你他妈的快滚开!我再不回去看着,卡佳不定要骑多少人!”
谢尔盖一把推开杰瑞,踩楼梯的沉重脚步声,“嘭嘭”响起。
陈杰回过头:“来了,去通知和尚。没我的口令,不许进屋!”
“猴!”小文点点头,弯着腰往二楼跑。
陈杰则从上衣口袋掏出梳子,边向房间走,边梳头。
轻轻关上房门,他拉过把椅子坐了上去。
“嘭嘭”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如同开战前催促的鼓点。
“砰砰砰!”
“open door!”
陈杰收起梳子,“滋啦”划亮火柴,点了根烟。
“砰砰砰砰!”
“yellow pig!open door!!”
“OK,”谢尔盖在门外自语了声。
接着便抬起脚,轰地踹开房门。
他向里面看了眼,瘦弱的亚洲佬,翘着二郎腿,正慢悠悠的吐着烟雾。
“嘿,小子,你过得挺不错嘛!”
陈杰抬起头,谢尔盖抱着膀子,棕色的络腮胡,盖住他半张脖子。
他长得很高,也很壮,一米八的个头,少说也有快200斤。
怪不得敢单刀赴会,来找陈杰要钱。
“找我什么事?”
“找你借点钱花花,”谢尔盖摊摊手,即使穿着厚夹克,两臂的肌肉,也明显的蠕动着。
见房间里只有一个瘦小子,波兰佬更是放了心。
他也不客气,大摇大摆走进来,一把薅掉陈杰嘴上的烟,用脚尖捻灭。
四下瞅了圈没地方坐,就抬起脚踩在床沿上。
“小猴子,老子没时间跟你废话,快拿100美元给我。”
“我要是不交呢?”
“不交?”
谢尔盖“噼啪”握着手腕,盯着陈杰慢慢走过来,一只手掐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握成拳头,轻轻砸在他脸上。
“那老子就把你打的满地找牙,再骑在你头上,看你舔我的卵蛋!”
“啪啪!”他拍了陈杰两巴掌。
“小子,我劝你识相点。你们华人见了我们白人,就是要拿着木头笔,抹着眼泪签割地条约!”
陈杰的火,一下顶到脑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