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贱民！”另一些老爷在护卫的人墙内龙行虎步，走出了个一日千里，走出了一个虎虎生风。
人群怒目而视，却又无可奈何。他们对压在他们上头的老爷们一向既恨又惧。
灾祸虽然打破了他们原有的土地所属关系、邻里关系以及与地主老爷们的从属关系，但是他们的身份却始终没变。
人群恢复了秩序，王梁混杂在进城的队伍里。
士兵通常会问难民一些简单的问题，比如姓名和以前的居住地，然后对这些难民一顿搜刮。
有些难民在身上摸索几下，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些碎银，银两上面可能还混杂着泥土和某些人体的分泌物。
大部分难民交不上“门票钱”，他们就会被驱赶到城门两侧。难民也并不走远，就在城墙脚下呆着，整个身子靠着墙根或是找个风水宝地躺下。
“姓名？”
“王...梁...”王梁缓慢而吃力的说道，他还没能熟练地使用声带来发出这个世界的语言。
在一旁树下的阴影里，有个额头缠了块白布的壮汉正在审视进城的难民。
他叫李二，是李员外的家奴，不久前挨了老爷一顿臭骂加上一顿胖揍，被赶出来去找那个引发骚乱的贱民。
他非常愤怒，还有点委屈，他李二被打破头没什么，李老爷可是挨了揍。
壮汉侧着耳朵听着问询的士兵和难民的对话，当时人群里高喊的那句话让他记忆犹新，就算他的耳朵忘了，额头淌血的伤口还帮他记着。
那冷硬的声调很容易就能辨认出来。当他听到一个少年念出“王...梁...”这两个字时，身体自然而然地就起了反应，脑瓜子都疼了起来。
王梁被士兵粗暴地赶开了，他实在摸不出银子，伸腿瞪眼丸倒是能搓出来几个。钱是什么？他这辈子就没碰过银两。
少年挥舞着手臂，朝士兵喊道：“我是来投奔亲戚的！城东的王老爷晓得吧......”
士兵并不理这瞎喊的少年，转而去盘查后面的难民。这种小把戏他见得多了，一个个的穿着件破衣服，嚷嚷着认识谁谁谁，人家认识你吗，咋不说要见城主呢。
王梁只得闷闷地往墙根处走过去，一道高大的影子从东南方向他靠过来，慢慢笼罩住了他瘦小的身子。他感觉到身前一暗，周围的温度都降低了几度，倒是凉快不少。
他没多想，以为是跟别人不小心碰上了，便往右后方挪开几步。没成想影子也一直跟着他，一阵风声刮过来，他的右肩被一只粗糙的大手按住了。
“小崽子，让你爷爷好找！”李二大喊一声，右臂肌肉隆起，一只砂锅大的拳头就朝王梁的头部打过来。
王梁被按住的一瞬间，身体就起了应激反应，这勾起了他一些不好的回忆。
来不及多想，他就猛地往后避了一避，右肩却没能挣脱大手的钳制。壮汉的右手没有传来击中面部的冲击感，不由一怒，小崽子竟还敢躲！
他右脚猛地抬起踹向少年的腹部。少年急忙双手交叉，身子下沉，背部朝后拱起，硬挨了一脚。
一道身影在黄土地上滚了几滚，撞到一块凸起的石头才停下来，一路上掀起一阵不大的烟尘。
一阵呕吐的欲望从肚子里往喉咙处涌上来，王梁虽然用手挡了一档，手部的力量还是没能消去冲力，撞上了腹部。
幸好这几天他没吃什么东西，他也吃不到什么东西。他处于一种想吐又吐不出来的状态。
李二看着那道瘦小的身影趴伏在地面上，感到一阵快意。
这少年不可能还有反抗的余力，他李二的力气可是堪比一头牛，被牛蹄子正面踩踏，连他这样勇武的汉子都受不住。
他朝着王梁走过去，他要将这害他受苦的贱民提起来，打得他头破血流，再打折两条腿，让他自生自灭。
少年或许会跪地求饶，而他将把他一脚踹倒，吐几口唾沫，哈哈大笑着离去。
王梁趴在地上，耳朵贴近地面，通过地面的震动来判断壮汉的位置。
这时烟尘未散，冷汗流过他的眼角，粘着些许黄土，他看不太清壮汉的身影。正面打肯定是打不过的。
他要偷袭壮汉，在其放松警惕、毫无防备的时候。
声音近了，机会只有一次。趴在地上的少年双手快速抓握住两捧黄沙，不少砂石都嵌进了指甲里。他猛地向后翻动身子，双手向上一扬。
壮汉触不及防下，只条件反射般的抬起一只手挡在眼前，还是有一些沙子进了眼睛。
王梁连滚带爬地站起身来，转身就跑，他没有去补刀，他不敢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