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元晟乖巧懂事,在同龄的孩子中算是最好带的那一种,但他自有不省心的地方,那就是非常黏人又不善表达。
虽然很少哭闹,也几乎不发脾气折磨照顾他的奶娘丫鬟,但在自己喜欢的人身边时明显会活泼很多,反之就安静得叫人怜爱。
王昭萱只能以不是不喜欢表达,而是会说的话太少能力有限来安慰自己,祈祷日后儿子不要像他大舅舅一样变成锯嘴葫芦,什么事都闷在心里。
或许是今日玩得高兴,晚饭后他依旧很有兴致,一双眼睛巴巴地看着爹娘,王昭萱不忍心让奶娘抱他回去,便和刘琮轮流去梳洗,留下一个人陪着他。
儿子周岁时,刘琮忙着讨伐勋山蛮没赶上他的生辰,只在信上得知他抓周时什么也没选,只紧紧握着自己送的荆雍兵每人一块的小木牌。
他闻讯大悦,欲要儿子每日将东西挂在脖子上,被王昭萱断然拒绝,于是也只好在刘元晟玩腻之后收进箱子里。
此时夜深,在彭城这“民风淳朴”、“与民偕乐”、“欣欣向荣”的好地方,面对自己半点还没摸着的督军之权,青年刘琮不免怀念起了自己忠诚的雍州城。
命人把刻着军队番号的木牌取来,他自顾自将其挂在儿子脖子上。
刘元晟疑惑地低头看看自己脖子上的东西,又看向刘琮空空的脖子,抬手指着问:“爹爹没有?”
刘琮更加郁闷了,失笑道:“因为我爹不是人。”
他把两岁的儿子抱在怀里,郑重其事地说:“好儿子,爹一定把这东西替你拿回来。”
说完这句话后,看着懵然无知的刘元晟,刘琮心底突然有一丝异样的感觉。
当初自己对着王稄讥讽天下世族子弟,靠着祖辈的成就和名声荫官入仕,德不配位,如今却对着一个看不出资质品性的奶娃娃许他权势地位。
发丝被拉扯的痛感把他从思绪里拉回来,刘元晟全神贯注地摆弄着刘琮披散在肩头还带着潮气的头发,半点不理解大人的多愁善感。
不过多看了孩子两眼,刘琮立刻把自我反省的劲头抛到九霄云外,不屑地轻嗤一声,“我跟皎皎的儿子,资质怎么会不行。”
那些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也配和自己的儿子相提并论。
“你跟他说什么呢?”
彩枫扶着王昭萱从净房出来,如往常一样自觉把已经绞干了头发的她送到刘琮手里,然后行云流水地开门关门站外头守门,只留下他们一家三口在内室。
“说我爹不如他爹。”刘琮大咧咧地自夸。
但愿如此吧。王昭萱心里想。
盛夏的天气,她披散着一头长至腰际的乌发,再加上孕妇本就体热,坐了没一会儿就觉得燥热难安,远远地坐在矮榻的另一头扇扇子。
“仔细想想,我们带晟儿在京城待了那么长的时间,皇上压根没想过见他吧。”
“谁稀罕。”刘琮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态度,“他要是真想见晟儿咱们才应该担心吧。”
王昭萱没搭腔。父子关系差成这样,即便是在皇家也不多见。不过要是刘琮知道上辈子他儿子差点往他陵墓泼金汁,不知道会作何感想,还能不能自信说出自己比老皇帝更像个好爹的话。
史书上记载的是刘琮有意废立太子所以被儿子记仇,孟婆时灵时不灵的汤没让王昭萱恢复相关的记忆,她无从得知真假。
趁着两人说话,刘元晟从他爹身上爬下来,见王昭萱没有要抱他的意思,便伸手作势抢扇子吸引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