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有人想要抢走他手心的瑰宝。
“朕大小是个皇帝嘛,这么欺负人就太不给面子了。”傅应绝嘴角噙着笑。
他身上总有种旁人复刻不来的松弛感,以至于冷酷跟散漫在他身上并不割裂,反而融合得极好组成了独一无二的气场。
先前的颓然跟冷意渐渐扫去,又不正经起来。
只是嘴上这么说着,眼中却凉得惊人。
他不时地会冒出些偏执来,平时做事也像疯狗,便不觉得自己怪诞的想法出格。
从小胖娃娃诞生开始,自己的人生就被分裂成了截然不同的两段。
但不管哪一处,他始终坚信自己人生前半载的征战是为了遇见傅锦梨,而后半生,也将会为她继续厮杀。
甘之如饴。
————
小殿下一通病震惊了半边朝野。
只因上头那位不知是吃了什么昏药,接连下了三道旨,道道骇然。
一则是是命平定北乱回朝在即的李源抽调兵力继续北上,不计后果拿下漠北。
二则是各国境内方士皆召入启,凡有抗旨者,遇庙则焚,遇观则劫,各国皇权不允便强取之。
三则是秘旨,并未示下,只召周意然。
但前两道足以叫满朝动荡。
臣子接连上书,请求收回成命,一切以国运为重。
北边战事吃紧,如今已然大捷,漠北元气大伤断不敢再轻易南下,这便够了别的无须再多操心。
可如今调令一下,镇压转为灭国,前者尚有仁心,后者却是暴君行径!
再说第二道旨意,各国皆有自家供奉,强取他国境内庙宇已然不是单纯的冒犯了,而是挑衅。
道道都不合理,像是无端发了疯。
可傅应绝一个都没见,甚至罢朝三日,任性得厉害。
在他不上朝的日子里,学宫也未开,原因是少傅身子有恙,告假了。
而告假养病的夫子,早已不在了皇宫。
落安漫步在空荡灰败的洞内,白色的靴子不急不缓地踩在地上,散落着枯枝一样的白骨就“咔擦一声,碎作磷粉。
偏偏落安仍旧平静,目视前方。
穿过一道狭窄的道路,视野渐渐开阔起来。
“您来了。”苍老的声音自前方传来。
入目别有洞天,极宏伟的大殿,群龙环抱的石柱,跟外头的破败隔成了天堑。
那声音传来处有张王座,张牙舞爪的背雕跟扶手上狰狞的神兽。
在王座旁,佝偻着腰肢的老人正温和望来。
“嗯。”落安步履徐徐地走来,十分自然地坐上了王座。
他进入这方天地后模样就做了变化,一改平平,整张脸颜色好极。
银发金瞳,大有高不可攀之感。
老人行了个繁复古朴的礼,就站在王座不远处,垂头静立。
落安不说话,他也不开口。
沉默在两人之间流转。
可落安只是看着温润,实则有的人就算再寡言,但只要存在就能让人感觉到如长峰一般的压力。
他的眼睛甚至都没看底下的人,老人脸色已经自发地渐渐僵硬起来。
本就佝偻的背沉得愈发低了。
“您......”嘴唇嗫嚅几下,他还是选择了先开口,“时日不多,您是否已然备好——呃——”
话才说一半,他的双手就不可控制地掐上了自己的脖子!
力气极大,满脸青紫了也没放开。
浑浊的双目突出得吓人,痛苦到了极点。
“呃——求——唔.....”他双膝跪倒在地,一句话都说不全,双眼死死地盯着落安,含着祈求。
窒息与痛楚双重压在身,老人翻起了白眼。
可落安无动于衷。
感受到他气息正在渐渐消弭才手指轻动,放了他一条生路。
老人连粗气都喘不过来,双手无力地放下,软倒在地上,嶙峋苍老的身躯缩做一瘫。
落安总算分了丝目光给他。
“我走时说,此事不许一人插手。”声音淡又轻,分不清心情好坏。
老人一哆嗦,艰难地辩驳,“是......是那边来的指示,叫......叫我等动作快些。”
“这才,这才出此下策,断,断,没有僭越之心.....”
老人忍着难受爬起来,双手在心口,结了个印,虔诚道——
“吾主开恩。”
开恩。
落安将这两个字在心中过了一遍又一遍。
从生来至今,他听了无数个开恩,似乎每一次,都能如他们所愿在逆境中赐出一条生路。
只因他注定生来慈悲。
可是......
“你知晓父亲是何意吗。”落安垂下眼来。
乌黑的长睫与白皙的皮肤组合成极大的冲击感。
睫毛像是压了重力一般,小幅度地颤了一下,昭示着它主人此刻心中并不平静。
“龙脉历来只认传承,你知晓人间的父亲是何意吗?”落安问。
老人笑得很牵强,敏锐的察觉了他的异样,脑中闪过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声音逐渐惊恐起来,“不不.....少君生来当属夭折命的,这是您,您那时候也是知晓的,我不过是,不过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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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是提早一些罢了!
那位生来就属夭折命,是落安亲自断的!
可如今他不过是叫一切回归正轨,却被落安屡次阻止。
老人不敢去细想其中的原因。
“是吗?”落安抬眸,浅浅一笑,“那我反悔了。”
饶是老人侍奉落安许久,也不曾见过他这无赖的样子。
这话不该从他口中说出来,到了他这样近乎言出法随的地位更是不能随意胡言。
“您!您......”老人说不出话来。
落安也不准备听他说话,更像是自语一般倾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