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婉对陈娇娘说的话丝毫没有动容,反倒情绪更加激动,“你就是故意给我找个又穷又丑的男人嫁了,还说让我出去做点小生意,那么乱的世道让我一个花容月貌的弱女子出去抛头露面你安的什么心?!你的目的就是逼我接客!”
“啪!”地一声,陆判的惊堂木一拍,“少顷带她们二人去孽镜台!说谎者将会打入拔舌地狱!”
薛婉一听到这话身子猛地一僵随即瘫软在地。
谁都知道孽镜台前无好人,善人都不需要去孽镜台,只有恶人才会被押去。
如果亡魂在审判时不老实交代,能言巧辩,只要往孽镜台前一站,所有恶事全都显露无疑。
有诗云,魂登孽镜现原形,减字偷文暗补经。阴律无私实判断,阳人作恶受严刑。
滕淑兰紧紧抓着甜宝的手,“宝儿,这好人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她摸着甜宝的脸,“不管结果如何姥都感谢你,收养你姥一点都不后悔!”
相比陈娇娘,她是何其幸运,看着这场景她都替陈娇娘,替前世的自己疼得慌。
花了钱,费了心思,结果还惹了一身骚,这都是啥事啊!
陈娇娘大概之前已经被伤过有了免疫,也有可能在漫长的地狱受刑中也已然后悔,这会儿倒显得神色平静。
其他的人也都到场,当庭对质。
她又朝着陆判磕了一个头,再抬起头指着其中一个,“她叫秋月,六岁时收养的,聪明伶俐算术好,我专门找了账房先生来教她记账……”
她又指向另一个,“她叫夏蝉,七岁时我从她爹手里买下的她,找师傅教她刺绣,她很有天赋,绣的很好,哪怕就是做个绣娘也能养活自己……”
她挨个指下去,一个一个诉说,最后跪地叩头,“陆大人,我不是个好人,但我可以拍着良心说对得起她们每一个人!望大人明察!”
她的话音一落,堂上就响起一片喊冤声。
惊堂木一响,陆判的手一挥,“全部带到孽镜台!”
连悔过认错的机会都不给了,直接放大招,真真假假一照见分晓。
孽镜台在第一阎王殿,陆判特许甜宝和田宝军跟着,大概是为了证明公平公正无私。
整的甜宝一点脾气都没有。
其实她还挺不爽的,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脾气没发出来,她都怕自己回去以后乳腺增生。
还不如态度强硬点让她打个过瘾呢,在阴曹地府不用太顾及面子,哪怕她像师父那样被几个鬼王撮出去也是虽败犹荣。
可惜没给她机会。
陆判亲自领着大家去了第一殿,第一殿阎罗是秦广王。
阎王殿可比判官司威严浩大多了,刚踏进大殿,一股刺骨的寒气便如潮水般汹涌而来,瞬间穿透骨髓,让人毛骨悚然。
孽镜台,亦名“业镜”,矗立在大殿右侧的高台之上,宛如一座巨型的审判之碑。镜子高达十丈,宽阔十围,如同一面顶天立地的银色盾牌,向东悬挂,嵌入铁壁之中,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上有七个大字“孽镜台前无好人”。
镜子是由天地阴阳灵气聚合而成,能够记录和展示人一生中的善恶行为。
善人在镜中只现白光无影相,而恶人则是现黑光和丑陋的凶相。
凡恶多善少、刁钻狡猾、百般强辩、能说善道、执似是而非之歪理、死不认罪又大呼冤枉之人才会送到此处。
有些人不是不照,时辰未到。
凡诚心认罪,真心悔恨的人也是可以有量刑机会的。
现在把所有人都拉来就是不给机会了。
这些亡魂里只有陈娇娘淡定自若,结果再坏也不会坏过现在。
其他人可不这么想,一个个吓得腿都软了,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风一吹便要瘫倒在地。
镜子旁,两个凶神恶煞的鬼差如饿虎扑食般抓起薛婉,将她生拖硬拽到镜子前面。镜子里氤氲的黑气弥漫着,中间缓缓浮现出一张脸。那张脸分明还是她的,看上去却是面色惨绿,丑陋无比,仿佛被魔鬼附身一般。
薛婉大声喊着,痛哭流涕,“大人,我错了……我只是不甘心啊……”
人人都说她貌美如花,倘若当初没有被陈娇娘卖入青楼,定然会觅得良人,嫁入好人家。即便被大户人家纳为小妾,也远比卖身要高贵许多。
她之所以后来又想卖身也是因为怡红院中一姑娘被一有钱公子赎身又纳做贵妾,宠爱有加,成为一段佳话。
但是她却被一个假富家公子骗财骗色,年纪轻轻就郁郁而终。
她把这一切都归罪于陈娇娘,到了地府就告了她一状。
镜中镜象不断变幻,她做的所有坏事全都一一闪过。
偷过秋月的银钱,因为嫉妒弄坏夏蝉的衣服,往别人茶杯里吐口水……
诸如此类的小恶无数。
前世审判时只说了多少件小恶、中恶和大恶,具体什么恶没有说这么全。
而现在,曾经被遗忘的过往全都一一展现,这回想忘都忘不了了。
秋月和夏蝉此时已顾不上怪她了,全都扑通跪在地上。
“我们也是生前一直受到婉娘的挑唆才恨上了陈妈妈……”
“我们错了,不该自命不凡,恩将仇报……”
谎话说了一千遍连她们自己都信了,世界上总有那么一种人把自己身上所有的不幸都归罪于别人。
所有人都和过筛子一样从镜子前过了一遍。
最后站到镜前的是陈娇娘,雾气灰黑,面带菜色。
滕淑兰和田宝也都跟着一起看镜子里的景象,一帧帧画面快速闪现跟看电视一样,最后定格。
最后的恶事呈现的竟然是陈娇娘受审时的画面。
陆判威严的声音响起,“你曾经对她们有些错误行为的宽容和大度也是对恶的纵容,无形中就又多了一件恶事!”
“逼良为娼这一项罪名不成立,但离间骨肉却是间接的。她们与自己父母的因果应该交由她们自己去了结,你可以在她们需要的时候提供一些帮助,但不该替她们做决定,甚至连劝说都是一种罪过。你不了解她们与父母之间的因与果,前世是否有欠债,父母与子女之间都是无缘不来,你怎知他们是何种缘分?擅自干涉他人的因果,就要承受一定的业!”
陈娇娘听到愣了,滕淑兰也惊讶的一捂嘴,小声说:“宝儿,这么说以后给人家劝架都得悠着点呢?”
她自从宝子当了神婆以后说话都很注意,就怕沾了因果,现在想想这还不够,还要更加注意。
我滴个乖乖,这一不小心就多了一个小恶。
所以这个好心还真不是能随便发的。
甜宝抿嘴一笑,“对啊,所以以后千万别烂好心!”
她悄悄地往孽镜台那里挪了挪,然后回头……
我擦,好丑!
镜子里出现一张鬼片里才能看到的,那种被底灯照出来的绿莹莹的脸。
看来她也不是啥好东西啊!
孽镜台里飞快地闪现出一帧帧画面。
有她小时候往粪坑里砸石头的,有撵鸡逗鸭的,还有薅狗尾巴的……
就连她六岁时给师父送馒头的一幕都有记录。
那次她跑到半路摔了一个跟头,馒头滚到地上,她拿起来吹了吹又放回筐子里,然后,也没告诉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