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两个不用相互猜疑了。”旁边有人说道,“你们谁也没有通风报信,是伯舒艮捎信告诉我们的,他要我们这几天一到天黑埋伏好,说你们某天夜里一定会在此经过,起初我们以为伯舒艮又预知错误,看来这回是准了。”
哭笑不得的露菲再怎么解释也没用了,他睁着大眼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有脑子里一个劲地咒骂着伯舒艮。
“把他们两个带走吧,得好好审审他们。”夯伯说完,身后的人便押着露菲二人往回走。
“还是别了吧,我们知道错了,放过我们吧。”佛利抓着旁边人的衣袖苦苦哀求着,差点儿没哭出来。
夯伯冷笑一下,头也不回继续往回走,他没走几步又突然停住了脚步,手一挥让所有人不要说话。他保持着僵硬的动作好一会儿,身后的人对此表示难以捉摸。
终于,夯伯转身快步走到离他最近的石窗前,向外张望着什么。佛利好奇地看着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顺着夯伯的角度也偷偷向外瞄去:只见在距离城市很远的空旷原野,有道红色的亮光忽隐忽现。佛利一眼就看出来了,那地方肯定是着火了,再一细看,着火点还不止一处,大火迅速蔓延,不一会儿连成了一片。烈火将远方的天空照的通亮,可以清楚地看到浓烟在不停的翻滚。
发生什么事了?所有人都议论起来。
“不要说话!”夯伯再次挥手,让所有人保持安静。
时间仿佛静止,周围宁静又异常恐怖,一种说不上来的压抑、不安的气氛从天而降,仿佛有一头巨大的恶兽正盘旋在城市上空。
东方,炙焰星悄悄越出地平线,天边慢慢泛出淡淡的金黄色,但亮度还远不及那火光。隐隐约约的,似乎有爆炸的声音传来。这时,“叮咚叮咚”的警钟敲响,声音是从南边城墙的钟塔发出的,紧接着,城内其他钟塔依次响起了警钟,所有的钟声混合在一起响彻天空,急促又毫无节奏,听起来使人心乱如麻。露菲和佛利都不明白这“叮咚叮咚”的钟声意味着什么,但他们都能感觉到那是不祥的征兆。
“快,快叫醒大家!”夯伯大声喊道,他立刻吩咐身边的人各自行动。
佛利从夯伯恐慌眼神中可以看出,是有大麻烦出现了,“出什么事了?”他关切地问。
夯伯没有解释,他瞪着眼睛说:“你们两个赶快跟我们下楼,赶快!”说完,他催促着一并人一同跑开了。
佛利一脸疑云,边跑边回头望了望,在那燃着烈火的地方,好像出现了一片黑色的东西。
一团团红色的火球在城市周边缓缓腾起,在黎明的夜空中绽放出的艳丽的花火,然而花火并没有引起人们的喝彩,反而使城内的居民异常恐慌。他们迅速起床,慌忙收拾财物。慢慢地,城内出现一片急躁的喧闹声,声音中夹杂着恐惧和不安。
夯伯一行人来到庄园的客房处,他们使劲拍打着每间住客的房门,大声嚷嚷着,让客人们赶快起床,他们不停地喊:“恩莱克人就要攻过来了!请大家马上起床,立刻离开!”
恩莱克人要来!佛利没有听错,野蛮的蓝人真的来了,看来伯舒艮的预言是真的,这回佛利对老先知的话更加信服了。
山头庄园的客人们被吵醒了。佛利看到有人陆陆续续从房间走出,有的来不及穿上衣服便跑了出来,看他们慌里慌张的样子,倒是有几分滑稽;男士大多光着膀子,一身横肉来回甩动;只有少数几人穿着睡衣,匆匆拿上随便整理的行李便向救援用的楼梯跑去;平日里打扮的妖里妖气的贵妇人,这会儿也没有了往日娇贵的扮相,她们蓬乱着头发,一脸惊慌地随着人流而走,脸上没有了浓妆,呈现出一副令人作呕的怪诞模样;身份显赫的达官贵族跑出门时更像是一群打了败仗、不知何处藏身的逃兵。人越积越多,扎堆似得将狭长的楼道挤得水泄不通。
巴兰德兄弟在人潮之中寸步难移,刚刚还站在身边的夯伯此时已经没了踪影,估计已经被人潮淹没了。
露菲看到离他不远的地方是一处回旋走廊,借此机会,他赶忙把佛利拉到一边,沿着那条铺着红色地毯的走廊离开了。佛利一边跑一边不解的问:“我们要去哪儿?”
“去哪儿都行,总之摆脱那些人,我们就自由了!”
“这样好吗?我想还是跟着他们比较安全!”
露菲没有直接回答弟弟的话,而是转过身面对那群你推我操、寸步难移的人们。“你来看看,”他对佛利说,“瞧瞧那些人的嘴脸,你愿意跟着他们走吗?”
佛利不语,只是默默地看着那群你拥我挤、无法停止慌乱的人。
露菲见弟弟没有说话,他又说:“没有他们,我才觉得更安全,更省心。再被抓回去,谁知道夯伯他们会怎么处置我们?”
佛利知道露菲的心思,他是铁了心要从白梯逃离,在他看来,整个山庄只有那条路最适合他们逃走。一向没有主见的佛利也只有顺从。只是露菲犯下了一个严重而低级的错误,他没有考虑到如此庞大的建筑物是很容易成为敌人的攻击目标。
“赶紧走吧,已经耽误很长时间了。”露菲催促道。
当他们赶到空旷的天台时,天边已经呈现出迷人的光彩,只是整个天空仍旧昏暗暗的。佛利走到天台的边缘向下张望,借着微弱的火光和街灯,他看到山下有不少人正匆匆忙忙的搬运东西,多数是住在山庄里的旅人。那些人吵吵嚷嚷,好像对什么事情不满而抓狂,隐约可以听到有女人愤怒的叫骂声。
几道红色的光芒随着一声呼啸,从城市的中央射向天空,那是从隐黎塔附近发出的求救光芒。光芒闪出几秒后迅速消失,隔一段时间又再度亮起,表示急需临城的援军救助。
随着红光忽闪,城市井然有序的节奏很快被打破了,战争的乌云笼罩在小城的上空。而大战前奏的恐惧已使城内乱成一片,人群中有惊慌失措地叫喊声,自然也有嚎啕大哭的声音。对于那些整日过惯了安逸生活人,警钟犹如一场突如其来的洪灾,宣告着财富、土地都将可能被这场洪水淹没,一切美梦即将在灾难中化为乌有。也就是十几分钟的功夫,雄王大道上已经人满为患,如果不是战争来临,佛利很难想象这座城市原来有这么多人。市民们摩肩接踵在雄王大道的路中央挤来挤去,乱糟糟的城市中,山头庄园显得格外安静。
露菲站在旁边望着山下一言不发,他表情严肃,压抑、躁动的气氛令他有着说不出来的紧张和不安,此情此景又勾起了他两个多月前的回忆,出于种种原因,现在的心情和当时对比,远没有那么强烈了。
身穿红色军服的士兵从四面八方赶来,绕过拥挤的人群到城外集合。城墙上的士兵忙碌着准备武器。弓弩手将搬运来的大型连环弩和箭矢横列在城墙的每一处槽口。火炮手将大炮推出炮口,搬运兵扛着成箱的炮弹在炮台与仓库之间来回穿梭。笨重的机械大门随着吱呀呀的声响全部敞开,军人们迅速涌出城门,集合在城外整装待命。
钟声依然响个不停。忽然,一阵呼啸的大风把云彩吹得七零八落。尽管声音嘈杂,佛利还是听到了擂鼓声和齐刷刷的脚步声。声音正是来自红色平原,蓝人大军正在渐渐逼近。他赶忙跑到一边,爬上高出他一头的矮墙向远方望去。火光和浓烟遮住了低缓的山脉,在这背景的前方,一片密密麻麻的人群汇成的黑色海潮正向鄱安纳城涌来。佛利满眼都是愤怒的火光,屠杀村子的暴徒,他怎么也不会忘记。
敌人的前进的速度很快,完全是有备而来。这次,帝制国军人动用了更多优良武器,例如可以快速移动的铁皮炮车:怒火金殇、移动火炮,还有他们引以为傲的空中战舰——航朦。不过这次驶来的空中战舰,个头似乎更大,造型更加怪异。地面上七座大型的方形箱子引起了他和露菲的注意。箱子大的出奇,相当于空中战舰的四分之一,与其说是箱子,倒更像是金属打造的牢笼,每座大铁笼均由三到五头的松公(大型爬行类动物,用来拉货使用的牲畜)拖动,铁笼被大块的白色方布包裹,看不到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
“啪、啪”几声刺耳的爆裂声在小城半空中炸响,不知又出了什么事。佛利和露菲跑回来向下望去,骚动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惊恐的双眼集中在一个骑着奇笃的人身上。那是一名年轻的军官,他的军服和辛马的一样是褐色的,看来也是一名国尉。他手里举着白鸟五星旗,见人们安静下来,便大声说道:“各位市民,我是百兰夫,现是大敌将至,我们需要大家的配合,到安全的地方去。大家分头行动,能躲到地下的,尽量躲到地下,不然就与我一同前往地洞。记住,千万不要暴露自己,更不要躲在高处!共和国的军人会尽全力保护你们的安全,请大家放心!”
那人所说的地洞其实是战前挖好用来避难用的临时避难所。站在山头庄园的佛利这会儿有些后悔了,他对露菲说:“我觉得我们真的没必要逃,和他们一起走便是了。就怕我们逃离了这里,最后连躲的地方都没了。”
露菲不由得也担心起来,他扭头看了看回路,转身又望了望白梯,犹豫了一下说:“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再回头都没什么用了,还是赶紧离开这儿最要紧。”说完,他义无反顾的朝白色的塔楼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