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香丸是用生蜜炼制后,与薰草、古兰、郁金、茅香等香草研磨成的粉末揉捏混合制成,平时窖藏起来,需要的时候拿出来取用,香味可以长久保存而不散去。阿婆会带着羽丽一起做香丸,一边做一边给她讲许多浅显易懂,却又意味深长的道理。比如:繁花缤纷时不忘采下花瓣,万物凋零时才有得取用;女人像花,初时如花朵般鲜嫩美丽,却短暂易逝,到了尘归尘土归土,便如这灰不溜秋的香丸。
那时羽丽眨眨眼睛说:“这香丸可比花朵长久耐用。”
阿婆摸摸她的头:“哪个香丸不是经过千锤百炼而成,若非命运使然,谁愿经受那份磋磨。”
此时的小香篝里,兀自躺着几个蒙灰的香丸,凑近闻一闻,竟还有着一丝来自儿时记忆中的幽香。
父亲的案几上,还放着那卷抄录的《道德经》。父亲是武将也是文人,这也对她产生了莫大影响。
她记得曾经有过一段时间,是最最快乐的童年时光。她们街巷的一群男孩女孩在一起玩耍,丢沙包,找蚂蚁,打水漂、捏泥巴,还有好多只要想得出来就玩得出来的游戏。那时允胡话还说不利落,跟在她后面,鼻子上总挂着泡泡,
无忧无虑的时光总是美好而短暂,慢慢的有的孩子去上了官学,有的去了私学,有的哪也没去,跟着大人挑水、做饭、洗衣、织布。
羽丽是唯一一个去上过官学也上过私学的女孩子。
这离不开父亲对哥哥和她一定要去读书的要求。
一开始真的高兴极了,她可以和男孩子们一起去上学,这在当时是很少见的,官学里根本见不到女孩子。
没多久她便发现,这是她噩梦的开始。似乎除了她自己,没人觉得她应该出现在官学里。
几个领头的坏孩子取笑她,捉弄她,其他曾经的玩伴只是默不作声。
她没办法好好学习,她的桌子常会被他们弄脏弄坏,然后是她来接受老师的责罚。
似乎老师也不喜欢看见她。
奇怪的是,女孩子们也用怪怪的眼神看她,羽丽和她们说话,她们便只会跑回家去躲起来。
那时,只有三哥哥待她一视同仁,愿带她一起读书写字,可是偶尔他也会说,女孩子还是不要整天同男孩子混在一起的好。
羽丽不懂,男女为何要有这许多分别。
羽丽想起很多,她坐在屋里慢慢想着,不觉天已黑了大半,邻居家里又传来了嘈杂热闹的市井之声,飘起了热气腾腾的炊煮饭香。
她好像回到了从前。意识到,其实她在不在,走不走,他们都是一样生活的,少了谁,还有别人会被拿来闲话,没有李家的孩子,照样会有张家、赵家的孩子被拿来教训,被当作异类排斥践踏。就算什么都变了,也还有一样一直不变,那就是世道。
荀子知道她这样想,一定很开心地将她收为弟子,这不正是他“性本恶“思想的拥笃。
在宵禁的更次敲响前,羽丽踏着夜色,回了客栈。
李斯有事要和羽丽说,所以一直在等她,也算尝了尝留灯等人的滋味。他明天便会带她同去见春申君。
春申君比荀子大一岁,已是六十多的老人了。
人到了这个年纪又位居高位,便容易患得患失,惜命起来。
所以他需要排除异己,坐稳位子。
今天李斯已经将荀子书信呈上,将情况详细汇报,和春申君详细商讨了弹劾安陵君的各部事宜,明天,他又将给他献上一条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