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兄捐躯,若水亦深为气愤,枢密院那些幸臣哪里懂得治军打仗之事。”
“清卿,武将职责本就为国家尽忠效死,宿命如此,老夫只求无缺憾,不负皇恩浩荡。”
“唉!大宋朝大好山河,蔡京、王黼、童贯之流紊乱朝纲,搅得天下乌黑一片……”
沈放踏进中军大帐,只见种师闵正和一个头戴漆纱幞头,身穿紫袍的瘦削中年官员相对而坐,促膝长谈。
种师闵抬头,见是沈放,开怀道:“沈老弟,我给你推介一下,这是李清卿李若水。”
沈放此次回来未着戎装,只穿了一套苎麻布深衣,他身材匀称,皮肤红润,举止得体,颇有几分读书人的文雅气质。
“学生见过李公!”沈放快走几步,对着李若水深深一揖。
紫袍官员正是流芳百世的北宋忠义名臣李若水。
李若水对沈放的自称有些诧异,轻轻的抬了抬手道:“此地是军营,繁文缛节就免了。”
种师闵命侯勇搬来一张胡凳,招呼沈放坐下谈。
“沈放根脚低微,站着听李公教诲便是了。”沈放迟疑了一下,不肯就坐。
种师闵哈哈大笑,站起一把将沈放按到凳子上坐定了,指着李若水道:“清卿与我种家是世交,沈老弟不必拘谨。”
李若水也做了个请的姿势,微笑道:“本官今日路过,私访故人而已。种公第一个便推介沈将军,称沈将军乃人中英杰。”
“李公谬赞了,学生文不能登大雅之堂,武不能驰骋疆场,说学生‘人中英杰’实在是汗颜。”
北宋文兴武废,朝廷文官中随手一捞都是大文豪。沈放自穿越到此后,从未与北宋顶级文人高士接触过,不免有些拘谨。
李若水当然不知晓这一层,他爽朗笑道:“沈将军,能被种公赏识之人,差不到哪里去。此次是私访,你我也不必拘泥于小节。本官听闻沈将军对时局有精辟见解,好奇得紧,这才冒昧请你一谈。”
沈放欠了欠身,道:“学生乡间莽夫,孤陋寡闻之徒,有什么值得李公专程召见的?”
李若水抬手指了指北方,单刀直入道:“本官奉了皇命出使金国,为的是处置三镇交割之事,沈将军以为,三镇交还是不交?”
沈放没想到李若水竟如此直率,也干脆答道:“李公,学生以为交割或不交割意义已不大。”
“愿闻其详。”
“李公,若要说得详尽话就长了,学生只挑要紧的来说罢。”
李若水点了点头。
沈放说道:“金人撤围汴京后,一直没有完全退回金国境内,山后九州按照‘海上盟约’本应归还我朝,可如今云中府成了粘罕的大本营,山前七州如今也被斡离不占了大半。”
“金人此番入寇,横看竖看都没有息兵的意思。若学生没估计错的话,李公此次出使金国,应该是准备拒绝交割三镇吧?”
李若水还是点了点头,没有作声。
“学生以为,不管交割还是以租赋替代,都不能让金人称心如意,金人志不在此。”
李若水又点了点头,不过却开口问道:“何以见得?”
“李公,金兵南侵之祸起于宋金盟约,此盟约不比‘澶渊之盟’。先皇真宗皇帝御驾亲征时,我朝军队尚可与辽兵一战,甚至在澶渊城下射杀了辽国兰陵郡王萧挞凛,大挫辽军锐气。”
“可我朝这次和金人海上盟约,军队未建寸功,燕京还是从金人手里买回来的。”
“能买也算本事,可是却在金人眼皮底下吃了败仗,五十万大军连残辽军队都打不过,让金人摸清了我朝军队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