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德仁在真定府、河间府等大城均有买卖,是河北一带屈指可数的巨贾富商。此刻却亲自张罗着替一个小小的厢军都头购置家具,整理院室,可谓用心良苦了。
像他这种人,其他的不敢说,但是嗅觉必定灵敏,显然井陉那些事他打听了不少。
沈放在后世也算老于世故,自然知道他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刘掌柜,金人在河北烧了一把火,您家大业大,怎么也得薅着您些皮毛吧?”
刘德仁没想到沈放会谈这个话题,马上拍着大腿诉苦:“唉!何止皮毛哇,简直是扒了我一层皮,元气大伤啊。”
“真定、河间还好,城未破没被抢,其他的如栾城、临城、洛州均被劫金兵掠一空,几十年的辛苦积攒化为乌有喽。”
“刘掌柜的主要生意都在真定河间府,这点损失不算什么,只是……”
刘德仁听闻一沉,敏锐问道:“老弟是否听到什么了?可否给老哥我透露一点?”
“不瞒您说,我这次回真定,主要还是想把钱庄里那笔钱给取出来换粮食。”
刘德仁敏感的问:“金人还会打过来?”
沈放摇摇头:“金人动向我哪能知晓,只是……刘掌柜您想想,太原城够坚固吧?被金人一围就是大半年,任你有通天的本事也会无计可施。”
“金人想似太原那般围城?”
“这个我可没说啊,只是未雨绸缪、狡兔三窟这些避险之策,您必须得考虑考虑了!”
沈放这些话外音刘德仁如何听不出来,他即刻利索的站起,拱手道谢:“感谢老弟提醒!”
刘德仁站起跟坐下其实没啥区别,只是沈放此刻已无心调侃,像刘德仁这种大财主,他必然要想办法交好的。
“我现在手里的兵已达上千人,在井陉孔道土门关至天长镇乏驴岭砦均有营寨相通,金人想围城容易,想在井陉孔道上把我揪出来揍一顿,他还没那本事。”
“老弟高见啊,其实老哥我也……也想像你这般把家室和粮食般到大山里藏一段时间。”
沈放笑道:“那些个粮食对于刘掌柜来说过于笨重,您藏的怕不是粮食吧?”
刘德仁听出了沈放调侃之意,但脸色丝毫未变,忧心忡忡道:“不怕老弟你笑话,‘人怕出名猪怕壮’,我这么个家业放哪儿都不安心。”
“刘掌柜您这才说了句实话。您想想,汴京城里皇帝老儿的财宝都保不住,咱们这些普通百姓又有什么办法呢?”
“老弟你有什么好计策?”
“刘掌柜要是信得过我,狡兔三窟可以在我的地盘安上一窟。您听真切了,是我沈放的地盘,不是禁军也不是真定府的。”
刘德仁有些犹豫,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嘿嘿,刘掌柜是信不过我吧?那也行,日后瞧真切了再说也不迟。不强求,喝茶。”
刘德仁见心思被识破,干脆答道:“老弟,不是我不信你,你看这大宋军队每天不停的开拔,却少有胜绩,可见金人厉害。”
沈放啜了一口茶,笑道:“金人再厉害,他也压不住地头蛇嘛!当然,决策是有风险的,放着一座大城不顾,跑到山旮旯里钻山洞确实不是常人能理解的。”
沈放将话题转到提取钱庄的存银上,这个刘德仁倒是爽朗的答应了,并且答应协助沈放用这些银子低价购买粮食。
临走时,刘德仁硬是要留下了一个丫鬟和两个家丁,说是这段时间照顾沈放起居。
沈放推辞不过,接受了。
待刘德仁领着一大帮家丁离开,沈放快步走入后院,从杂房打开地窖,钻了进去。
地窖里是本尊沈放这些年刮来的部分油水,沈放仔细清点后发现共计黄金五十两,白银一千余两。另外贯钱分两个大木箱盛放,因年代久远,麻绳已断,无法统计数量。
自仁宗以后的年月里,虽然宋朝对外用兵屡屡败绩,但国内经济却有了长足进步。
宋朝的天子们对疆域拓展血性不足,但是对民间经济不加干扰,民间经济活动繁荣。这么些年下来,竟然硬生生把大宋抬上了世界经济第一的宝座。
仁宗去世时,当时的北方邻居辽道君耶律洪基甚至痛哭“四十二年不识兵革矣!”可见和平的红利有多大。
本尊沈放区区一个小军官都能有这么多存款,可以想象高俸禄的宋朝京官们富得没人形的模样。
话不多说,沈放马上让表叔钟大闫去把马重五叫来。
马重五便是马翠花的兄长,和沈放是一条心的铁兄弟。
当初马重五被分配到了葛洪手下当差,不能随沈放一起去土门关。
可这次沈放无论如何都必须把他带走,留在真定城生死难料,去了井陉还有几分生存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