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放当着土门军营三军将士的面,高调的宣扬了一把治军之道。
就算张思麒自视甚高,方大宸老于世故,也不得不佩服。
大宋军队所尊崇者,唯军功耳。
李刚少宰去岁领京城四壁守御使,扛住了金国二太子斡离不六万精兵围攻汴京,战况之烈,开国所仅有。
照理说,李少宰临危受命,挽大厦于将倾,应该受到军队的尊崇才对,可军队将领们并不买他的账。
大宋重文抑武百余年下来,文官武将之间的鸿沟又岂是人力所能改变的。
士大夫瞧不起武人,当初范仲淹领兵抵御西夏,打死也不愿意挂武职。
铜面将军狄青,戎马一生,官至枢密使,却因功高被文彦博参了一本,郁郁而终。
虽个例不能以偏概全,但透过现象看本质,虽曹彬这等旷世武将,见了普通士人也要下马垂首让道,能说武将心里没点怨言吗?
赵宋皇帝不看形势,墨守成规,对国家伤害之深,沈放是绝对不会惯着的,大不了一拍两散,另起炉灶。
从土门军营出来,沈放撞见了一个熟人,浑圆的财主刘德仁。
此时他突然冒出个奇怪的念头,刘财主长得一副铜钱模样,怪不得那么有钱。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自己是不该长成银铤模样才能发财?
“哈哈哈,沈老弟,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呐。”
沈放才抬头,刘德仁马上凑了过来,真让人怀疑他是早就候在这里。
刘德仁哪会知道沈放龌龊的心思,满面春风迎了上来。
“哟,刘掌柜,什么风吹的这是,你怎么跑到山旮旯里来了?”
刘德仁满脸堆笑:“这不投奔你来了嘛。老哥要恭喜你,乏驴岭大捷,朝廷恩赏快马加鞭在路上了。”
“咦?刘掌柜怎么知道有恩赏?”
“这个嘛,老哥我是做买卖的,总是要凝聚些人脉,京师那边还是有几个朋友的。”
沈放嘿嘿笑:“刘掌柜,想通了?”
“就算老哥我不愿意,能不通吗?”
刘德仁一副苦瓜脸:“广信军那边的伙计已快马传书,燕山府屯扎的金军频繁调动,怕真如老弟所说……唉!”
沈放听了一震,小声道:“刘掌柜,不知您有空没,能上苍龙岭我老营房叙叙旧吗?”
刘德仁提了提袍裾,应道:“能没空吗,走,现在就去!”
刘德仁这个情报太重要了,沈放也不再客套,携着刘德仁匆匆赶往苍龙岭。
刘德仁这种大商号,触角伸得长很正常,往后说不得要多跟他合作,早点跟他掏心窝建立信任大有好处。
来到老营房,郝郎中和马翠花正在整理粮食账簿,沈放让他俩暂避,请刘德仁坐下。
刘德仁自进屋后便四处打量,不由皱眉道:“这就是老弟中军大帐?”
“什么中军大帐,我没有大帐,连间固定的卧室都没有,走到哪算哪。”
“可老哥我一路行来,孔道沿途新砌甚多房子,更有青砖绿瓦大宅。老弟你贵为岳州防御副使,禁军副统制,怎会连间卧室都没?”
沈放搓搓手,嘿嘿笑:“刘掌柜,说来还望您见谅,我光化坊的房子都卖了,连带您馈赠的上好家私一起私自卖了,您一片心意打水漂了。”
刘德仁圆目一睁:“老弟,这你就见外了,什么私自不私自的,把老哥我当什么人了?”
沈放讪笑:“刘掌柜这份恩情沈放记下了。我现在这样挺好的,从土门关到承天寨,走到哪睡到哪,实在不行还可以和士卒挤一挤。”
刘德仁不可置信的盯了沈放许久:“那你从老哥钱庄兑换的钱财……和你的私产呢?”
“全部用来买军粮,犒赏三军了。”
刘德仁站起,来回踱步,盯着老营房漆黑陈旧的屋脊看了又看,叹道:“老弟你缺个贤内助,你看这乱的,跟狗窝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