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初竹少有下峰后,凌雪峰的弟子每日都要到膳堂看菜色,打包带走。
运气不好时只能另辟道路,譬如今日的蒜蓉粉丝,油爆虾,萝卜烧肉带上去倒不会惹恼初竹,但她不会吃。
司马俨又道:“你师姐凉雪衣可在峰上……那我去看看,你先在这里吃,不必担心。”
凉雪衣是凌雪峰唯一善于庖厨之人,平日里几乎都是她负责凌雪峰的吃食。
出了膳堂,二人分别时岳沉傲忽然叫住他。
“初竹失忆并不是你所要关心的,她怎么没有避开才是问题关键。不然做再多,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初竹悠闲靠在院子的躺椅上,腿上搭了本书册,抱着手臂阖眼小憩。
司马俨入眼便是此景,浅笑安然,去到后院的小庖厨,沉稳撸起袖子,看了看。
从菜篮里拿出几个茄子生菜和红薯,择菜,洗净,切块,上蒸笼。
小炒生菜时水不慎滴进了锅里,他冒着滋滋的炸油声翻炒生菜,一大锅青菜盛出来只有一盘不到。
司马俨端着菜走出去,却看见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初竹,满脸笑意地看他。
他略有惊讶:“来了也不说话。”
初竹端起剩下的盘子,随他走出充斥着油烟的屋子,在门外的小木桌就坐。
司马俨慢慢放下袖子,整理了下沾上烟灰的衣衫。
“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看见掌门下厨。”初竹咬着筷子打量可观的菜色,捧起饭碗。
听到“掌门”二字司马俨不禁皱了皱眉,催促她快些吃。
初竹小口夹菜,好吃到上挑眉毛。
“嗳,安连庙那边近来没动向吗?”她扬起眉,随口问道。
司马俨与初竹皆是对柳清歌心怀芥蒂,暗地关注安连庙的一举一动,虽说未阻止到若水一役的计划。
近日五派各提高警戒,安连庙也有意无意排除魔界密探,想要捕获消息愈发艰难。
他松了口气道:“不久之后会有一批军将和魔军俘虏回程,各派掌门要到场,庆祝迎接。”
初竹已然料到,问道:“有名单吗?”
“有的,等会儿我让人送来。”
司马俨神色一黯,想到初竹动了些念头,拂过青袖,眼色润泽。
“有空你多练练气运功,提升内力,或许功力会再上一层楼。”
初竹放下木筷,似是看穿他的用意,眼神像在散射冷箭,笑意冰冷又犹豫,道:“五年了,它依旧盛气凌人。”
微风拂面,她眼神中又有了忧愁,叹道:“它真的强到令我叹服,多年研究根本不起作用,面对敌人,魂灵很少听我的号召。”
“不过最近有了新的变化,以前灵力耗尽要近半月恢复,这次却只三五日便彻底恢复。它虽不听我,但已经在帮我了。”
司马俨先是欣喜,多年来终是有所突破,千千个日夜不算白费,可接下来听到的话却令他不再欢喜,甚至愠怒。
初竹的目光异常坚定,话语铿锵有力犹如响雷在地:“我在一分部遇到魔界人,我想,是该去一趟狱炼池了。”
魂灵被上任剑主封印在狱炼池,在世上最深最黑的地方,那里万鬼寄居撕咬,毫无生灵气息。
修魔大战过后不久,初竹便从此处得了魂灵。
司马俨不愿回忆起那段日子初竹的举动,只是耐着性子,温言道:“且不说我是否劝动你,如今狱炼池已被魔界据为己有,你能找到狱炼池,这才初愈,你能独自抵挡魔军吗?我和你一起去,互相有个照应好吗?”
初竹听后冷笑一声,她并不想把他们关系搞僵,他们都深知,彼此是最重要的人。
如果战争不曾发生,她会永远无条件信任他。
迷境虽是变幻的,但她经受非议那时,司马俨用陪伴为阻她去沙埋赎了罪。
初竹眼里是悲怆,像冬日的寒冰,几乎抱怨:“你每次都说得大义凛然,为我好,为我着想,可我不需要你处处关顾的好。你太惯着我了,自从你亲自阻我去沙埋,我就越发觉得,我们都变了。你有感觉到吗?”
司马俨哪能不曾感觉到,只是他们是彼此世上仅剩的亲人。
多少日夜,他都想回到儿时无忧无虑的日子,没有战争纷扰,没有人情世故。
司马俨抹起苦笑,他是变了,而初竹却只是把自己藏起来了,他越想要看清,越不认清自己了。
两头皆难顾。
而如今无法与她再坦诚相见,心就难过得缺了一片。
司马俨那双本是勾人心魄的眸子被世俗所蒙尘,徒添悲伤,念道:“世间太多变数了,我们……是变了。”
初竹眼圈发红,看着那盘已经冷透的生菜,叹道:“盐放多了,不愧是你司马俨。”
二人熟悉到几乎不用言语便能清楚对方心里,可就是这样默契的挚友,出现间隙也不屑于说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