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几人未能幸免,在初竹的监督下领了两道戒鞭,不算过重,尚可行走。
过后童徒子悄悄把她拉到一个角落,从怀里拿出一个雕刻精美的木偶,呈现在初竹眼前。
他轻咳掩饰,低头绞着手指,支吾道:“这是生辰之礼,虽不比掌门殷少主,却同是我用心准备,钻研数月得来。师父定是要收下的。”
木偶浅笑安然,那颗红痣引人注目,初竹很是喜爱。
她的脸上一点喜爱未露,同木偶般淡笑:“你的心意为师收下,该去上早课了。”
直到初竹收下木偶,童徒子的心才是落下,一整天都精神饱满,授课时探月甚至怀疑他中了邪。
初竹难得寻得空,便决定回凌雪峰翻阅古书,寻到一点关于魔族将军或是长生之术也好。
风将她的衣袖吹起,露出手臂一道形似桃花瓣的鲜红印记。
回凌雪峰时她被无垢峰的弟子拦住,试问来者为何。
弟子向她问安,便问道:“夜雪长老,您可知华璧殿遇窃一事?”
初竹点头:“徒弟已向我禀明。”
弟子道:“所截获了一人,他虽在场护了战略图,却来意不明。掌门现下不在,我等用刑数日,对于盗取找略图一事只字不提,从关押那日直至今日,他只说了四个字。”
初竹抬眼,心上被什么狠狠撞了一击。
“要见初竹。”
她道:“无垢峰何时如此无能了,此等审讯之事,竟要我插手。”
弟子眼见不妙,忙抱手解释道:“并非我等想要劳烦夜雪长老,那人坚持要见,已经绝食两日了,看起来不见到长老誓不罢休。”
初竹穿过无垢峰弟子,往凌雪峰去,道:“他要绝食便绝,待到掌门回来再议。”
“沉傲长老说那人叫叶衍,似乎……是曾无意救过长老之人。”
闻言,初竹走了没几步忽地停住,指尖触碰到了冰凉的物什,低头见竟是那枚玉佩。
正当无垢峰弟子无功将返,初竹复又行至身前,道:“一个时辰,他不说我便走。”
无垢峰是苍穹派审讯之地,坐落于山中最偏,给人的感觉便是冷凝阴森,更别提靠近了。初竹很不愿来此地。
踏上无垢峰,此处寂静,循着一条石子路进到里才感受到混沌。这座碧青石山关押着几十名偷奸耍滑之人,因禁制只得行动于寸步之地,地面阴冷,洞穴送风,正值回凉之际,大多望向头顶高远之地,寻得一丝暖意。
直至审台,一人双手被金链所缚,遍体遭受鞭刑,布满细长可怖的鞭痕,乌发挡在眼前,她还是认出了那便是光鲜不再的叶衍。
前方一路的弟子说道:“长老,这边是叶衍。”
“掌门下了令必须要以用刑而审吗?”
弟子不明所以,抬头去看,却被初竹阴鸷的目光打回去,慌道:“长老,掌门此去召将台,定是要个三五日才可归,放着嫌犯不管,等到掌门回来……”
初竹道:“所以掌门并未言明审讯与否或是用刑浅重。是吗?”
“……是。”
束缚手脚的人在暗光中缓缓抬头,那张脸满是血污,唯独一双眼睛像在闪光几许。
他几近不成声,仍唤道:“长老。”
初竹从未见过他这般狼狈,下令撤去看守的弟子,审讯一事交于她。
待人走尽,初竹挥手撤去捆住他的金链。叶衍没了气力,一下摔到阴冷的石壁,好半天才能缓过来。
他依稀看见白衣袂起,虚弱阻道:“别过来,长老。”
白衣闻言顿步,他复笑道:“我脏。”
紧接着便是一道猛咳,咳出瘀血,沾满了脏污的青衫。
初竹不知所想为何,只感到心中一片沉闷,似同样受了酷刑,久不能言。
她喉间干涩:“不曾想再见竟是这般情形。”
那人耷拉着脑袋,轻笑道:“长老,这么些天,你可是又奔走于闹市了?”
当日叶衍赠予初竹的玉佩此刻仍佩在腰间,他见了,竟是有点欣慰。
审台空旷幽静,痛苦的低喘声萦绕在耳,初竹低声回道:“是,费了几日,这才赶回来。”
叶衍却道:“我原是拿长老作借口,不想受那等老头指控,你方才赶回,这就应我要求来审我,我多少过意不去。”
初竹退后几步,瞥到角落某处发亮,又回头审视叶衍,眼神凌厉,冷道:“那日你下山后,为何又出现在华璧殿,并且怀抱我派战略图?是与那群黑衣人同谋,还是私自蓄谋已久?”
一道迅猛灵流在眼前晃过,叶衍缓缓抬头,金色的刀剑已指向他。循此看去,那双淡如水的眸子,他再无法忘却。
手抚过剑端,将他的眸子映出金色,淡笑道:“长老不相信我。”
初竹未答,只是静静看着他。
叶衍越发百无聊赖,答非所问,哪怕刀剑正挂在他的脖子,随时能要了他的项上人头。
他看初竹时的眼神已然不同,继而笑:“我若是要盗取什么战略图,还会被关在这,受你们百般凌辱?”
他难以遏制地伸手,不料初竹略微动容,收回剑,他流了一手的血。
叶衍并不在乎,一直看着初竹,像受了莫大的委屈,嘴角略微抽搐。
在初竹审视的目光下,他不再寻得光,眼神逐渐朦胧,苍白说道:“我又回来是想要同仙师商量一件事。”
初竹抬眼看去。
他像一个受伤的野兽,独自舔舐伤口。
野兽发出濒死前的呼喊,犹如响雷震撼:“近来天气寒凉,之前听童徒子提到,长老体寒,一到春日回凉,每每染风寒不得舒缓。我前些日子曾去到风云山的雪池,那里氤氲之息,既能舒缓长老体内寒气,也对修习有所提升。我原是想要同长老去的。”
初竹蓦地放大瞳孔,喃喃道:“你竟放在心上……”
叶衍笑道:“长老曾深信于我,不敢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