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仿佛也问到了初竹内心某处不知名的柔软,眼看着阴云密布,大雨将至。
她起伞,临走之际想到了什么,朝明轩然笑,轻声道:“问剑,试剑,如果只是想赢,便以追寻正道而赢吧。至于意义,连我自己也未曾找到。”
转身那刻,大雨已至。
烟雾朦胧,童徒子透过眼前的云雾看清目前局势,初竹望向地面跪着的明轩然,虽背对,但仍能想到目光之骇人。
明轩然不死心,咽下口腔的血,一如当年追问:“初竹,你就是个背信弃义之人,到底是为什么?”
一旁的简辰逸也稍有不忍,别过头却正好看见了偷听的童徒子,一愣,便投去无奈的目光。
初竹早已褪去那身青涩的青衫,一身清冷的白衣伫立于世,也早已取下了百倍折辱的封灵锁,缘落在手,傲立天下。
“我不适合做你的师父,并非实力天赋,却是你不如两年前。”初竹不再停留,忘却了旧事般走得决绝。
童徒子见初竹朝这边走来,四处慌乱寻藏身之地,后领却被拎起,他被提起。
心里只冒出了两个字:完了。
初竹在前方走着,课余间门生见了她皆是行礼,过后便捂嘴偷笑。初竹只是自顾自走,不太在意。
童徒子便在意极了,全程捂脸,耳朵却爆红,他正被两只银蝶拎着后领,拖着他跟初竹走。
背对初竹,映入眼帘的是同门弟子的笑脸,目送他离去。
“师父,其实我能自己走。”他小声提议道。
谁让他倒霉,偏偏在初竹心情甚糟时逃课,这些年也没见过她这样,险些忘了她的火气是挺大的。
初竹道:“你胆子挺大,这才拜师几年,就学着听墙角了。别人就罢了,听的还是为师的,今日不给你点教训,当真忘了尊师重道。”
“师父我错了嘛,师父大人,不敢了不敢了。”童徒子费力扭头去看,两只银蝶有意松懈,才使得他能喘气。
“不过师父……”
他望着已离去的学堂,上方阵阵紫烟,苍穹派谁都能认出,那是探月长老的灵流。
初竹伤了明轩然,等同于在羞辱作为师父的探月,就算事出有因,二人的恩怨又是雪上加霜了。
“你为何当时不收明轩然?”
“怎么,你希望他代替你吗?”初竹冷眼,撤去银蝶,到了学堂外,门生更多,总归还是要留面子。
“怎可能,我只是好奇,”童徒子险些没站住,踉跄几步跟上,“当年明轩然以半招之差胜我,但无论从哪方面看,如他所言,他都胜于我。”
初竹看见童徒子眼中流露出一丝苦恼,淡道:“说到底,你不过就是想问为何不择强。没别的,如果真要说一个,你折了我的花。”
“我才不信,我都听见了,我性情纯良,行事磊落,一心正道!”童徒子洋洋得意,跟在她旁边。
“听到了还问。”初竹扬首示意他小心脚下的石头。
童徒子冲了几步,一脚踢开,回首对初竹笑道:“我想听师父再说一遍。”
“还耍滑头,回峰。”
“这次又是做什么?”
“擦拭白玉桥护栏,打扫屋内,扫地,修补屋顶,你可以选三样。”
“师父!”顿时响起童徒子的嗷嚎。
初竹垂眸走了很远,身后仿佛跟随了两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因明轩然特殊的身份,初竹自身当时正处于人言啧啧,长老会出于慎重,不得不谢绝了她的请求。
她实在想不到,一句空口白话,竟迫害他至此。
苍穹派很快将今日之事传遍了,初竹与明轩然发生了正面冲突的缘由层出不穷,有说初竹为自家徒弟出气,有说是无垢峰那个罪人蛊惑了她。总之一个比一个奇葩。
就在这风头浪尖,初竹却突然做了个决定,在司马俨回程之前,叶衍全权交予她处理。
此言一出,当即受到派中大半长老的反对,妄言她存有谋逆之心,甚至妄动凡心。
她的原话如此:我若要保他,苍穹派便无人可挡。无垢峰办事向来效率高,这次却数日不见成效,威逼又利诱,刑也用了,软硬兼施,叶衍可有松口半分?烈性难驯,我与他也算半个好友,三日我问不出,你们再想办法。
握权在手的长老也拿她没法,唯一的条件是要给他上封灵锁。
然而他们却多想了,叶衍根本没有灵力。
于是当夜,无垢峰命人送来了奄奄一息的叶衍。
凌雪峰彻夜无眠,折腾了一晚上,光是血水便端了四五盆,纱布用了三四卷,昂贵的药膏也是一瓶一瓶地用,初竹并无珍视之意,整晚陪伴在叶衍左右。
连凉雪衣都很难明白为何她要从鬼门关下带回叶衍,再受一道刑,这人就撑不住了。
直到她多看了几眼叶衍挺立的眉骨,豁然开朗,望向简辰逸时,他却只是摇了摇头,退出了满是血气的房间。
烛光下,初竹盯着纱帷里不知昏迷还是熟睡的叶衍,脸庞洁净,她眼里水波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