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前人影虔诚,自言自语道:“人生而有七情六欲,要断绝欲望真的很难,纵使真的只是镜花雪月,也真的很想留在其中。”
言至此处,情不知从何而起,大牛似是参悟什么,略带祈求道:“老前辈,后生求您高抬贵手,放我下山。”
老僧不语,依旧敲打木鱼,无面佛像依旧光芒如初,身躯一如既往的伟岸,似没有在意这低声的祈求。
大牛恭恭敬敬端坐原地。
木鱼声骤然而止,佛像金光也渐渐消散,周围的一切繁华盛景开始烟消云散。
当一缕秋风吹过,山还是山,庙还是庙,人还是人,只是多了一些变化。
身躯伟岸佛光普照的金佛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普通的小山,山前有一道巨大的人影凸出,不过沾满着尘土与枯枝落叶,更有数之不尽的蛛网密布其身,山体微微一抖,露出了石佛一角。
漫天烟尘散去,大牛闭气跪坐原地,随着秋阳驱使秋风赶跑一切嘈杂,周围一切尘归尘,土归土。
佛依旧无面,佛下蒲团已变为石团,老僧已然为入定石僧,手里的棒槌尚未落在木鱼之上,木鱼和棒槌自然也是石质,若非刚才一震,老僧恐怕还要被淹没许久许久。
十息后,大牛跪拜行礼,随后离开了石团,又细细在周围走过一遭。
已是黄昏,周围的林子很安静,缝隙之中有斑斑点点的光亮洒在落叶上,不远处还有灰尘滚动的光柱,虽然尘土很多,但看着很真实,很美。
走过无面佛像,大牛看到不远处的几处遗迹,并非是有建筑物存在的实体遗迹,而是许多骷髅随意摆成的遗迹。
骷髅的骨架比较细小,生前应该是女子之身,不远处还有一堆腐朽的器物,大牛走进拾起一看,正有自己先前把玩的几物,只是模样早已大变,在岁月的摩擦中失去了珠光宝气,稍微用力便化成残片落在地上。
再远些看,这是一条贯通林子的大路,在尽头,无数橙红色的云朵簇拥着一轮红日,少了几分朝气,多了几分暮气。
明明是散发着沉沉暮气的红日,可在环境的衬托下,大牛觉得红日是金色的,是骄傲的。
它的骄傲之处在于什么地方?这个答案暂不可知,但也许经历过某次风雨,蓦然回首,就悟了。
再次走到佛像前,大牛若有所悟的再行一礼,祈求佛祖原谅自己先前的鲁猛,同时再次拜谢石僧,谢其木鱼敲打之恩。
佛像不语,不言,不动,只是从佛手中跳出一抹金光,大牛抬头望去,金光缓缓落在他的手中,光芒散去,露出了一枚石珠,朴实无华,纤尘不染。
石珠在大牛手中停留片刻后消失不见,大牛一阵惊异,随后内视到石珠一分为三。
一个落在了丹田中土石的顶端,受大牛气息滋养;一个落到了脊椎末端的开门之中,静置在三足火炉旁边,受精气长河滋养;最后一个进入到了大牛的识海,那里大牛还无法内视,只能觉得灰蒙蒙一片。
谢过佛祖恩赐,大牛转身离去,身前有一道寺门勉强屹立,周围没有围墙,大牛一笑,推开寺门走出。
在他后脚刚刚离去,寺门便垮塌,一阵雾气涌过,身后再无佛像老僧,只留一道金碧辉煌的寺门。
落眼脚下,何来白玉天梯?不过石梯罢了。又何来梵音?不过风声飘过。
小心踏足石阶,心中涌来一阵悸动,无端撒下两滴清泪,不知喜乐,不知悲痛。
山中无历月,寒来不知年。
深山中的冬天来的很早,当大牛落脚在石梯下时,片片雪花款款落下,不似天上精灵,而似人间烟火。
荒人留给有沐水这个古老的仪式,不知道有没有沐雪之说?大牛如是想到,同时伸手接住一片雪花。
在暮色和雪花的映衬下,他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噙着一点水色,似有三分忧郁,七分平静。乍一看终于有了几分人物传记里主角的气息。
迎着风雪,穿过瘴谷,哪里还有瘴气和木板铺就的小路,路一直就在这里,本就那么平坦,只是如今多了些坑坑洼洼。
踩过这条曲折平坦的小路,走到先前睡过一夜的营地,石盆还在,其余依旧,天色未晚,尚能一行。
毒土也变了颜色,化为一片勃勃生机的林子,哪有什么毒物,不过是有几只青蛙呱呱乱叫,似乎宣泄一场有利于冬眠睡得更踏实。
走过羊肠小道,风雪停下,大牛只觉不过十里地,先前的数百里就是一个笑话。
在他平静的站在山脚时,外面堵着无数人,见到大牛,所有人气息大放,不乏有超越真人境的高手。
在外人眼中,大牛正站在五只毒王最前面,身后的万千毒虫毒兽都在跪拜他,似在朝贡它们的王。
大牛向前迈出一步,众人后退三步,再向前,众人再后退。
大牛看了一眼身后,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反而有一种淡淡的归属感,似乎这个地方有符合他一直追求的某种气质。
大牛微微一笑,在众人眼里化为恶魔禁忌,因为他身后的五只毒王都散发出了足以抗衡贤者的气息。
众人作鸟兽散去,场面一度混乱不止,到处都是人踩人,每一个人都仿佛被无常索命一般惧怕,大牛不觉大笑出声,在众人耳中更是如催命一般。
数日后,南天域传闻有座山圣地走出一位毒王,掌有无数毒物的毒王,以五毒最强,可毒杀先贤。
大牛哑然,见眼前不过百息便空无一人,不知是世界疯了还是自己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