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这是江南好时节,和风细雨,映日荷花,碧波微恙。
远远的皇城已燃些许战火,但这座小城尚且不曾变天,还留存些许安稳与宁静。
白老二,祖上三代都是穆家佃农,因腿有残疾,三四十岁也未曾娶亲;有年大旱外出走马帮,遇险时,拼死救了穆老太爷。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老太爷路上买了一个半边伤疤脸的女子春娘给他做了老婆。
辗转到家后,白老二,扯了块红布做身衣裳,给穆老太爷和夫人磕了个头,便算成亲了。没多久就生了个男孩,取名白老三。
这在穆家下人堆里,还被议论了一阵,好在这春娘少言寡语,为人和善,做得一手好绣活,谁来讨教都倾囊相授,久而久之也在没人八卦这些前尘往事了。
白老三自小机敏,年龄和穆老爷又相仿,懂事些就被穆老太爷点名做了穆老爷的长随,没少替穆老爷挡鞭子。
虚长到十几岁时,穆老爷被老太爷送出去求学游历,身体孱弱的白老三便分到了,穆家账房里做小斯,好在聪明好学,竟耳濡目染,打了一手的好算盘,算是的半个账房先生了,连带着白老二也被人高看一眼,一天天的傻呵呵的笑。
多年以后,穆老爷取了江城林家女为妻,次年,抬了随嫁丫鬟姚黄为妾;同年把随嫁丫鬟魏紫指给了白老三为妻。
在一年,穆夫人生了长子穆清让,同年冬至魏紫生了儿子白山谷。
又三年春分,穆夫人生了长女穆清欢,次年魏紫生了女儿白明月,同年姚黄生了穆家次女穆清宁。
然后,似乎又是一个循环,白老三的儿女依旧是穆家小少爷小小姐们的玩伴。
轰轰烈烈的变法运动,似乎并不影响孩子们的童年,也对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劳力者影响不大,总归是出一份力吃一份饭,管他皇帝是谁,咱们干活就行了;
倒是穆老爷夫人偷偷的变卖了些祖上瓷器换成金条封存在地窖里,算是有些应对。
日子依旧周而复始的轮转,白老三已然成为了穆家的大管家,魏紫也是穆夫人的得力助手,都说白家祖上积德,这日子过得像是半个老爷了,说不出的羡慕。
新式学堂之风终于也刮到这个江南水乡了,穆老爷做主让穆清让和白山谷从私塾学堂一同去了省城洋学堂;明月则跟着清欢、清宁在家塾跟着女先生绣花识字。
这天,穆清让一行人从省城回来,带了好些新鲜玩意,清欢、清宁缠着哥哥问东问西的;白山谷心想,回家了,还是得按家里的规矩,不能让亲娘老子以后不好做人,就一咬牙给老爷太太磕了个头。
穆清让有些生气:“山谷,咱们都上了那么久学堂,还改不了这些尊卑陋习么”,老爷太太自己儿子还看不够,哪里顾得上白山谷,就挥挥手让他回家了,山谷冲清让憨厚一笑,飞奔着便回家去了。
“阿哥,你回来啦”明月正在院子里跟着魏紫绣花,看见山谷进来,高兴地手舞足蹈。
山谷笑了笑把自己手里的点心盒子给了明月,自家妹子真的是越来越好看了,细看下除了皮肤黑些,笑着叮嘱她去屋里慢慢吃。
“娘,儿子回来了”白山谷觉得几年不见母亲似乎开始有些老态了。
白魏氏端详着儿子:“高了,也瘦了”。
“娘,哭甚,我这是长个了,才瘦些。”山谷挠挠头,有些手足无措。
“你爹特意买了些猪肉,娘早上就把饺子包好了,这就给你下去。”白魏氏擦了擦眼睛
三年不见,突然有些不知所措;穆少爷倒是逢年过节回来看看,可怜了儿子中学读完了才舍得回一趟。
“你看,娘这是做啥,高兴的日子你说我哭啥呀;你肯定累了,进屋歇着,娘去做菜。”
“娘,我爹呢?清让说老爷太太今天放了你俩的假。”山谷没看到白老三,有些疑惑。
“你爹呀,他去买酒了,说今天比过年高兴,你比他还有出息。”白魏氏笑成了一朵花。
“穆家是咱的大恩人,给你上了籍,还让你和月儿读书识字,待会你爹回来了,咱一家去给老爷太太磕个头”,白魏氏慢慢都是感激。
“娘咱吃完饭晚些去,他们一家刚团聚,去打扰不太好。”山谷宽慰母亲。
“行,娘先去做几个菜,你和你妹子去吃些点心垫垫肚子。”白魏氏收拾好绣品,喜气洋洋的做饭去了。
明月已在堂屋把点心分类装好了。
见哥哥门来,“阿哥,我也想去省城玩,我都十二岁了,连省城都没去过呢。”
“行,阿哥哪天带你去玩一圈”山谷拍了拍妹子的头,看她之拴了根红头绳,便从随身布包里掏出了一个袋子,献宝似的拿给明月。
“阿哥,这是绒花,真的是绒花,好好看,我好喜欢,谢谢阿哥”明月开心到手舞足蹈,自己只在大小姐三小姐哪里看过这等上好的绒花。
对着镜子比来比去,天真烂漫的可爱。
白家的三间瓦房小院,洋溢着喜悦,此时,白老三提着酒壶走进来,却有些愁云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