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的垂髫小儿一起度过豆蔻年华,成为如今已鬓角有白发的夫人。
白驹过隙,鬓染霜花。这世间的女子大都是这样守着四角的天空,从一个围城被囚禁于另一个围城。
哪个婶子、大娘、嚒嚒、婆子、老妪……不都全是从垂髫可爱到豆蔻年华,然后便是随着所处环境与运气的不同,逐渐的成为如今这种模样。
小小的脚,小小的天,小小的宅院,小小的市井,小小的一生。
似乎有很多可选择的瞬间,比如选择一了百了的弃了自己的姓名,只是,投胎走一遭,生下来活下去,这边就是生活了。
生活,生下来,活下去。不论多么艰难,总归是想活着的。总觉得活下去,活下去便会柳暗花明,又或者麻目不仁。
哪个女子不曾是漂亮的小姑娘,然后有了孩子便舍了尊严,折了羽翼,在泥泞中挣扎,在纠葛中迷失曾经。
“魏紫呀,你去请了姚黄过来吧,咱们三个十余年没有好好说说话了。”穆夫人开了口,缓缓站了起来。
白魏氏慌忙扶住了穆夫人走向了旁边的卧榻,应着:“小姐…您慢着些,我这就去。”
穆夫人躺在卧榻上,只觉得有些乏力,半睁着眼睛看着窗外的文竹,满目苍翠,生机盎然,心下觉得似乎力气又足了些。
白魏氏低头快步走向姚姨娘的小院子,眼眶微红。心想着太太若是看到了病历本子,怕是穆老爷故意让她瞧见的。
那也就是穆夫人时日不多了,这大半辈子的时间,穆夫人在白魏氏的生命力占据了特别厚重的份量。
白魏氏自小被人牙子卖去穆府为奴婢,连自己的名字也都记不得,她的记忆起始于那个躺在窗边卧榻之上的小女孩,抬起一只瘦骨嶙峋的手轻轻的指向了她。
然后被赐了名字,魏紫。因为牡丹中的珍品有姚黄魏紫。
林小姐有了姚黄,自然要再有一个魏紫,从那之后她便姓了魏。
单名一个紫字,后来嫁了人便成了白魏氏。
只是她从来也不知道自己何根何源,何名何姓。
似乎是天地间一风杨絮,一池浮萍,就那样任凭东西南北风。
“魏管事,您咋来了?”萍雨听见有人扣门,打开了门看到是白魏氏,似是有些惶恐不安。
“太太请姚……姨娘,去正院聊聊天。”白魏氏说完,推开了另一扇门,自顾自走了进去。
“啊?可是姑姑……不是,不是是姚姨娘还在禁足。”萍雨暗自咬牙,自己这嘴太快了,怕被拿到了错处再次被打发出去。
萍雨心绪难宁,恐惧不安,这穆夫人请姚姨娘过去说话,那穆夫人向来不喜姚姨娘,如今姚姨娘被禁足,突然宴请,这是要重新立规矩么?
那也不对呀,穆老爷禁足摆明了厌弃了姚姨娘,那穆夫人何苦多此一举呢?
白魏氏感觉身后没了脚步声,转身回头看到了眉头紧锁,略带恐惧的萍雨一个人小声的自言自语。
白魏氏大概猜到了萍雨心中的揣测,但她素来不喜萍雨的行为处事,所以没搭理萍雨,便转了身打开了帘子走了进去。
窗边的姚姨娘静默的坐着,偶尔低头打个络子。
面色平静如水,侧脸剪影依旧好看,模糊间仿若十几岁的样子重新浮于面前。
“姚姨娘…”白魏氏试探性的喊了一句,只见姚黄侧了头,眉眼弯弯的笑着看向了魏紫。
她很平静的整理的窗边绣桌上的物件,然后起身像魏紫走来。
魏紫看着眼前虽比自己大几岁的姚黄,不禁感慨,上天给她了一副好容貌,自己虽小姚黄几岁,但如今看起来竟然自己的年龄倒是大了一点。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岁月劫难,有些人展翅高飞,有些人便是在劫难逃。
那些熬不过的岁月,如今也只剩下几十年的时间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