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城后,薛寒衣他们四人顾不上满身的风尘,一路的奔波,便再次辗转寻访,根据手头掌握的线索,好不容易才寻到了那个宁泽在郢县的栖身躲藏之处。
只是,他们还是去晚了一步,当他们赶到时,宁泽一家,上至高堂父母,下至仆妇杂役,无论老幼,俱已惨遭毒手,被人灭了口,全家四十八口,无一幸免。
当然了,至于那铁证如山的三本帐簿,更是'人去楼空',下落不明,以至于剑一和冷月搜遍了所有地方,都未所获。
“不用找了,似这等重要的证据,要么早已被那幕后之人赶在我们来之前,捷足先登,抢先一步夺走了;要么就是被宁泽费尽心机藏于了他处!”
“如若是后者,那么,对于我们来说,尚还有一丝希望!”
“总之,终归我们千赶万赶,还是稍稍来迟了一步,要是能提早一些,或许还有一线机会能救下他们!”
彼时,看着满地那一具具大大小小惨不忍睹,看上去肠穿肚烂、死相凄惨的尸体,薛寒衣只感心中一阵悲痛和愤慨纷至沓来,不由痛惜和无力地闭了闭眼……
“这群杀人不杀眼的畜生,这群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他们竟然连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老幼都不放过!”
“如此灭绝人性的手段,当真是令神人共愤!如若让我冷月侥幸找到他们,我决不会放过他们,定会亲手手刃这群宵小,以慰这些无辜者的在天之灵!”
而与此同时,一旁的冷月也是感同身受,气得咬牙切齿,恨不住口地连声骂道。甚至,她腰间的短剑已是剑鸣声嘶,作势欲要出鞘了……
“月儿,稍安勿躁,冷静些,我们且听姑娘安排,切勿冲动行事,因小失大而误了正事!”
“姑娘,现下,我们该当如何?”
时下,关键时刻,还是立于薛寒衣身侧的梅洛雪比冷月显得更为沉着理性些,虽然她那一双剪水秋瞳似的明眸中亦是难抑愤恨、不齿之色,但相较于冷月的嫉恶如仇,她似乎更内敛些,更能很好地控制和收敛自己的情绪……
但见她三步并作两步,抬脚徐徐地来到了冷月面前,先是轻轻地拽了拽她的胳膊安抚了下她,然后,又转头看向了薛寒衣,目含征询地问道。
“唯今之计,天色已晚,我们先把他们给好好安葬了!随后,寻一合适的落脚之处,再作计较!”
“待明日我们再去市井街巷打探打探,暗查下平日与宁泽来往密切的相关之人,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好!就依姑娘所言,我等谨遵姑娘吩咐!”
当下,就在梅洛雪开口询问薛寒衣时,与之,冷月和剑一的四道目光也随之跟着她,齐唰唰地一道看向了薛寒衣……
见他们三人都在默默地静候着自己的决择,这厢,夜色中,薛寒衣在抬眸沉沉地看着远处,寻思了片晌之后,方才转身面向他们,理智地开口道。
“大人,且把安葬他们的任务交给我吧!”
“你们且先稍作休息!我一人即可!”
岂料,这一回,甫一当她话音刚落,说完她的打算后,就听到一直沉默不语,如'闷嘴葫芦'一般的剑一却一反常态,赶在了梅洛雪和冷月前面,一口抢着应下了埋尸的任务。
“你?一个人,可以吗?”
闻言,似是有些不放心,下意识地,薛寒衣又忍不住问了一遍……
“请大人尽管放心!我毕竟身为男子,体力要稍强些,且又受过特殊训练,干这些活不在话下!”
“好!那就辛苦你了!”
也许,此刻,对薛寒衣而言,剑一这个人已不仅仅只是女帝齐天心赐予她的一名贴身暗卫了,更多地,她已把他视为了一名可值得信赖、可值得托付的同路同行之人,与梅洛雪和冷月一样,她对剑一的信任已不需多说,寥寥几语,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星光黯淡,冷风寒月下,只见她肯定地朝他点了点头……
而剑一又何尝不是,自女帝下令让他奉命保护薛寒衣的那一刻起,也就意味着薛寒衣正式成为了他名义上的主子……
身为暗卫,其一身不可推卸的职责就是竭尽全力、尽心尽力地守护好自己的主子,一生不得背叛,必要时候,为了自己的主子,选择牺牲自己亦在所不辞!
这就是作为一名暗卫与生俱来的使命!
很多时候,像他们这样的人,就像是那永远隐于暗处见不得光,像影子一般的存在……
不容许有自己真实的情感,不容许有自己多余的情绪,不容许有自己自由的思绪,如同木头人一样,剩下的,只有忠诚与无畏,铁血与无情……
原本以为自己这一辈子就会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般,只为了使命而活着,却不曾想,一切的一切从遇到薛寒衣开始就不一样了……
他们虽为主仆,可薛寒衣却从未拿他当下人看,不仅给予了他应有的尊重,而且还对他信任有加,潜移默化间,他一点一滴感受着她人格的魅力和豁达的心胸带给他的巨大变化……
从薛寒衣的身上,他看到了一种他之前从未看到过的东西……
那是集信仰、忠诚和热血铸就的身怀家国天下、兼具济世情怀的悲天悯人的力量……
在她的心中,有国、有民,上不负君王社稷,下不负黎庶万民,正是她一心向之所往,一心竭之所力所追求的……
正因为跟着她,剑一才觉得,自己仿佛也像'活'过来了一般,开始变得有血有肉了……
有道是'士为知己者死',为了回馈她对自己那一份发自心底的无私的信任,剑一早就暗暗下定了决心:有生之年,他一定会矢志不移地追随于她,哪怕是为她生,为她死,他亦毫无怨言!
她就像那一束照进黑暗苍穹的破晓之光,瞬间照亮了他前行的人生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