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料,此时,正当路剑鸣心下一个劲地腹诽哀怨之际,冷不防地,就听萧怀谨突然发话了。
这一下,路剑鸣心里甭提多高兴了,终于可以借着这个差事去老太君那混顿好吃的了……
但见他立马面色一缓,当即喜笑颜开地应了一声后,便迫不及待地推门而出,像一阵旋风一般急匆匆地就驶离了雅竹小居,同时,也偏离了萧怀谨那阴郁、嫌弃的目光……
随着他身影渐渐消失在远处的走廊回旋处,在这当口,萧怀谨倒也没有刻意再去计较他那看上去浑不成器的样子,慢慢地将自己投向远处的视线复又收了回来,再一次将全部的注意力重新又放在了那张名帖上……
女子娟秀飘逸的字迹,如行云流水一般,其实,早已一眼入心,浑不察觉间,已悄然刻在了他的心上……
所谓常言说得好,'字如其人',而到现在为止,萧怀谨自己也说不清为何自己会对薛寒衣竟生出了如此大的执念?难道仅仅就因为她是薛青山之女,就因为自己还无法释怀当年的事,而想找机会为难为难她,寻机想泄一口气而已吗?
似乎也不尽其然。扪心自问,不知从何时起,自己的思绪竟也会莫名受她影响,随她而变化,这搁以前,似乎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再不能任由这样的思绪来左右自己的判断了……
萧怀谨,别忘了,你是世人口中那个一惯冷眼俯看世事,集杀伐果断于一身的冷心无情之人啊!岂能任由区区一介女子来干扰自己的心境?
彼时,自打路剑鸣离开之后,在这半晌的工夫内,正当萧怀谨一个人静静地享受着独处的时光,貌似百无聊赖,实则情不自禁地用指尖一个一个描摹着那名帖上的字迹时,也许,无人知道,一向冷厉阴鸷的他,眉宇间竟不自觉地浮上了一抹少见的柔色,眼神也不再犀利、冰冷了,反而有了一丝淡淡的温度……
时下,虽然他整个人依旧散发着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深沉、冷漠之感,但相较以往,似乎或多或少地真的有了一丝连他本人都没有意识到的细小变化……
这不,此刻,受这丝细小变化潜移默化的影响,他的思绪好像一时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混乱和矛盾……
尤其,脑中不受所控突发的一个念头,竟逼得他不由强行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或许是不愿承认,抑或许是不愿正视心底某个隐秘的地方正暗自滋生的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使然,只见他闭着眼睛良许未睁开,直到待自己完全冷静下来之后,这才徐徐地张开了眼睛,而就在这一刹那,他眸中的温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又是泛着幽幽冷冽之光的沁寒冷意……
一转眼,三日时光,匆匆而过……
这日,已马不停蹄视察完淮扬两地要务的薛寒衣,便寻了个空当,依照那日的约定,带着梅洛雪、冷月和剑一三人,如约上门来拜访萧老太君了。
今日的她,虽说未穿官服,以便服来访,但已完全恢复了昔日女子的打扮。
如同当日她觐见女帝那般,依然是一身素雅而大方的雪青色衣衫,剪裁有度,将她的整个身形衬托得更加婉约灵动,恍如绝尘临世的仙子一般……
这厢,在管家的引领下,他们一行四人正行走在赶往萧老太君所住地'朝晖堂'的路上……
兰陵萧氏果真是卧虎藏龙,深不可测,大家风范一目了然!
这是薛寒衣自入内后,对萧府实力整体的一个客观评价。
殊不知,自从他们四人出现在萧府之后,暗中已有无数双眼睛在跟随着他们的身影……
于重重楼阁掩映之下,其中就有一双眼睛只单单兴味十足地锁定了薛寒衣一人的身影,无论她走到哪,那道目光也只胶着地跟着她一人……
“静如处子,动如脱兔,果然,真人比画像更具神采!”
凭栏远眺,想当然,现下,当薛寒衣的真容真真切切地映入萧怀谨的那双狭长而精湛的凤目中时,他眼中的那抹惊艳,倒是在那一刻毫不掩饰地将他心底的某些蠢蠢欲动而又不可示人的真实情感给不留情地宣泄了出来……
一旁的路剑鸣也似乎被薛寒衣本人的风采给倾倒了,看得有些呆了……
下意识地,他心中似有一股忍不住想骂人的冲动:“呸!也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混蛋瞎造的谣,说什么那位钦差薛大人貌丑无盐,见不得人,可眼前的这位又怎么说?”
“这……这……这分明就是一位仙子嘛……”
“公子,公子,您看……”
就这样,眼看着薛寒衣他们一行四人已渐行渐远,绕过了一应水榭轩阁,快要至'朝晖堂'了,这边于'望风阁'把风的路剑鸣于情急之下,不由急切地唤了一声……
“急什么!先让她见过祖母再说!”
“咱们稍后再过去!”
“反正今日有的是时间,有的是机会,能让你有缘一睹那位薛大人的风采呢!”
轻风拂动,暗香袭人,正当路剑鸣眼巴巴地干瞅着,有点干着急之时,没成想,萧怀谨竟又轻飘飘地传出了这么一句……
而这会的他,俨然那稳坐钓鱼台的姜太公一般,一副气定神闲、稳操胜券的样子……
嘴角噙着那一许若有似无的笑意,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就犹如一只千年老狐狸般,满打满的都是十足的算计……
鱼儿来了……
那么,接下来如何让鱼儿'心甘情愿'地咬钩,就要看自己的'手段'了……
“呃,公子这又打的什么主意啊?怎么那笑容看着有些让人瘆得慌……”
当下,路剑鸣见萧怀谨迟迟未动,张口就给来了这么一句'模棱两可',且听上去极为别扭的话,不明其意的他只好悄悄抬眸朝自家公子偷望了去,恰好正看到了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