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好,不代表我也一样好。我不太适合学理,我觉得……学文对我来说,会更好。”
“学文路子窄……”
“学文学得好,路子不见得比学理要窄。”
这时,母亲抬起头,眯着眼睛,打量着江漓。
父亲坐在沙发的一角,深色也不大好看。
“你是什么样我还不清楚?学什么不是学啥啥不成!我告诉你,你学文也学不成,不如学理,以后工作好找,学文……说白了,毕业即失业!”
“……你为什么觉得我学啥啥不成?”
伴随着清脆的响声,一只玻璃杯被扫到了地上。
“你就是学啥啥不成!学文一样,学理也一样!从小到大你都没咋考好过,我能不知道?”
江漓默默攥紧了拳头。
“……你们不是说商量吗?”
“对呀,现在就是在跟你商量!我们是在为你好,学理,至少以后好找工作,学文……呵,就凭你那三分钟热度的劲儿,可就难说喽。”
好一个商量……
一丝冷笑,无意间爬上了江漓的嘴角。
“行了,就这么定了,学大理,物化生,不用讲了!”
母亲转身回房,把门摔得山响。这时,父亲走过来,带着忧郁的神色。
“江漓,你知道……你大爹的儿子……上的是青桦大学吧?”
江漓默默点了点头。
“你大爹曾跟我说……”父亲迟疑了一下,似乎正做着一个艰难的决定。“你是个漂亮姑娘,可也仅限于此了,以后……找个有钱人家嫁了吧,省得遭罪……”
父亲叹息一声,也出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江漓才感受到掌心传来的剧痛,低头望去,手指似乎备什么红色的东西粘在了一起……
……
如果要说,此前的决定,都叫“商量”,那么,在上大学选专业这件事上,江漓,却没有商量,彻彻底底地固执了一次。
江漓的高中三年过得相当痛苦,一个中等的学生,父母却将她安排进年级最好的班级,她接受着家庭和学校的双方压力。
“江漓,你真是一个文科生的料……可惜学了理科。”
她永远记得自己唯一的好友所说的那句话。
回到家,父母因她成绩时常垫底而互相指责;到学校,又要面临一众同学的冷嘲热讽。
她想过去死。
她倒真的,十分严肃地考虑过生死的问题。
最后,在她几乎认定了死亡是解脱苦难的唯一归宿之时,老班给了她最后的希望。
“江漓,你是个善良的孩子。”
“虽然在这样的社会里,善良,也许最是令你受伤的东西。”
“但我相信,孩子,所有的善良都不会被辜负。”
“你不比这里的任何一个人差,在这个方面,你已经赢了。”
“这个班……甚至这整个社会,都是被功利目的锁得死死的,根本动弹不得。”
“也许你看上去是那么不堪,也许你在现在这里,得不到你想要的一切……”
“但是,孩子,当你走入社会,你会发现,总有人会厚待你的善良。千万不要因为失落与迷茫而丧失你的本心,不值得,不值得。”
……
于是她决心走下去,并成功了,达到了父母所期望的分数——
但也并不是什么高分。
后来,江漓和家人谈起这些事,而对于她的痛苦,父母并不认账,认为这是“你自己作的幺蛾子”,与他们并不相干。
他们坚信,江漓没有考到更高,是因为不够努力,而不是因为他们当初选错了路。
父母找了许多人,查了不少资料,几乎就要确定江漓一定要走医学这条路的时候,江漓,做了18年以来,最叛逆的决定。
填报志愿那天,江漓来到学校电脑前,包里装着父母给她提前准备好的医学填报材料。
可她的包里,还有另一样东西——那是江漓特意为自己准备的礼物,一份经过了没日没夜连续13天的不懈查找的另一份志愿填报材料。
江漓怀着激动又略带恐惧的的心情,用颤抖的双手,一字一句将自己的那份材料录入电脑。
点击提交之后,显示完成,江漓忽然就浑身瘫软在椅子上。
这之后,她没有声张,直到录取通知书下达的那一天,这个秘密,才昭然于世。
父母近乎疯狂地将她狠狠斥骂一通,可此刻,在江漓听起来却是那样轻松。
……
想到这儿,江漓笑着摇了摇头,一抬眼,就望见前方的亮光。
啊,快出巷口了。江漓心里想,不由加快了步伐。只要出了巷口,这路应该能认得清。
而就在这时,寒光一闪,一把刀就架在了江漓的脖子上。
“别动……”一阵沙哑的声音传来。“想活的话,别乱动。”
江漓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不过,她定了定神,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是谁?”
“哟,不记得啦?昨天你不还吵的挺欢吗?”
江漓这才想起来昨天下午出租屋的室友买水果缺斤少两,三斤半的水果硬是称到二斤,去找人当面对质,商家死不承认,最后江漓忍无可忍,便报警让警察来处理。
“怎么?昨天吵的时候,不是挺嚣张的吗?这一会儿怎么不敢动了?”
江漓感受到了刀刃就在喉咙的位置贴着,她暂时还不敢动,只能任由身后的人牵引。
我必须找到一个机会。江漓在心里悄悄对自己说。不然今天就得交代在这儿了。
有过防身术基础的她,只要找到合适的契机,制服眼前这个人应该不成问题。
他们缓缓向后退着,拐了个弯儿,推到另一旁的巷子里去。
光明消失,一切陷入黯淡之中。
而江漓这时惊恐地发现,这里不止一个人!
在她眼前的就有三个人,再加身后的一个——不,也许更多。
但她还是尽可能地保持冷静。
“……想要钱的话……钱在我左边的兜里……”
有一个人上前去掏兜了,顺便把手机也掏了出来。
“没了……这些就是我的全部家当……”
身后持刀的那个人笑了起来。
“傻x,你以为我是想要这点东西?!”
“本来没抱多大希望,结果,老天爷真给面儿,你果真从这儿下来了!”
“……那你想干什么?”
江漓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想,她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那人把刀松开,江漓反手一抓却抓了个空。她回头向身后望去——
也是三个人。
六个人……江漓大吞一口口水。麻烦了。
“你不是想伸张正义吗?啊?”适才持刀的那人一挥手,余下的五人都亮了家伙。“你他妈还想活,那就脱!”
江漓脑中嗡的一声炸开。
“你说什么?”
“聋了是吧,给老子脱!”
畜牲……
江漓往地上啐了一口,也摆开架势,时刻准备动手。
“要脱也是你脱,狗东西。”
那人一听,脖子就胀的通红。
“你特么找——”
“呃……打扰一下,能让我先从这过去吗?你们……慢慢打?”
众人一愣,目光聚焦在一个女孩身上。
而那个女孩,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脸上挂着谦逊而温和的笑容,似乎这一切与她毫不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