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左肩痛彻心扉,将安平生生痛醒。
打量了一眼身上灰不喇唧的粗麻布衣裳,感受到头上的裹头,再看看腰上挂着的横刀,安平脑子嗡嗡的。
穿,福报穿。
前身残留的意识,跟社畜安平的意识融合,搞得安平头痛欲裂,忍不住哼出声来。
“郎君……校尉!忍一忍,伤兵太多,医人忙不过来。”
同样一向灰色粗麻布衣裳的青年长随小声安慰。
安平接收了前身的意识,无语地发现,自己原来是一个反贼。
前身是曹州出身的小私盐贩子,因为经常与查封私盐的官兵争斗,一身武艺还算不错,骑、步、射精通,力气也不小。
私盐与官盐都出自盐场,品质没有区分。
原本卖十文钱一斗的大盐,私盐贩子卖二十文钱一斗,官卖一百一十文钱一斗,苦哈哈的庶民买哪头,还用说吗?
一个壮劳力每天不歇地在城里干活,一个月顶天也就四百五十文钱,除了买盐,还剩下多少买米?
上元十三年,山东三十州受灾,丰朝非但没赈灾、没减税,还变本加厉地增加税赋。
世家豪强免税,税负全部落到穷人头上,这就是现实。
私盐贩子黄先之揭竿而起,自称均平大将军,灾民群起呼应,夺濮州、曹州,发放正仓、义仓粮食,一时间人心鼎沸、声势浩大。
安平本来也不是啥安分守己的人物,眼见黄先之势大,果断带人来投,混了个校尉的虚名。
黄先之也有些本事,面对朝廷的围剿,避实就虚,几番闪避之后,攻到了淮南道的蕲州。
安平就是在攻州治蕲春城时太过卖力,才受了守将一钢鞭。
幸亏那一钢鞭已经是强弩之末,否则安平一条胳膊都得废了。
反贼的最大问题是后勤无力,从粮食、医人到药材,都相当缺乏,没有足够药材的医人也拿安平伤势没法。
因此,福报的安平穿了过来。
“完犊子,就这种流窜的打法,短时间大占便宜,时间长了能把自己拖垮。”
安平有限的见识,依旧能判断出形势不妙。
看上去声势浩大,其实是无根浮萍,没有固定的粮食、税赋、兵员支持,全靠裹挟流民壮声威。
可是,流民也是一个巨大的负担。
攻占一个坞、堡、城,得到的粮食就要尽量满足流民肚皮,均平大将军也没有几口余粮。
没有稳定的后勤与誓死支持的地盘,动静闹得再大,终究是镜花水月。
“哈哈哈!”狷狂的笑声中,面上挨过一刀的校尉刁得意出现在安平面前。“安校尉,你受伤了,麾下那一团人马本校尉就笑纳……啊,错了,是代管了。”
每一个校尉麾下都有三五百个比较能打的兵,仿丰朝每团三百人的建制,是安平他们安身立命的根本。
同样出身曹州的刁得意,跟安平不对付,当年为了私盐贩过界一事还大打出手,两人的关系是:老乡见老乡,背后捅一枪。
安平起身,单手握住刀柄:“刁得意,要抢我的人,生死擂见。”
因为反贼中派系林立,三日一小殴、五日一大斗,不胜其扰的均平大将军黄先之下了死命令,除了生死擂,不许任何人私斗。
刁得意趾高气扬地笑了:“你看你,又急。不肯给我代管就算了,等你伤势不愈,还不照样得乖乖交出去?”
话不好听,却是事实,安平因为伤势,已经换了个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