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说是金阙阁自创立以来从未算过这样的笑话,明摆着的东西,还需要靠卜卦吗?
胡不归又不是仙门弟子,他才不在意这些,所以说话口无遮拦:“金阙阁装个样子给外人看而已,那么多人参与其中,谁在混水摸鱼反正都看不见。”
“也就碧落霞用点心吧,毕竟薛允申的仙盟在江都,有人看着呢,不仔细查怎么行?”
这话说的,似乎青云社在胡不归眼里就是一群吃里扒外的废物。
事态严重他们才去管,兜不住了就互相推脱。胡不归说,还不如当年楚某一家独大呢。
他看这江湖,确实有山雨欲来之势。
到最后那碗羊肉泡馍南初七也没有吃完,他负着手从正门离开,二指撩起面纱,发觉雨停了,他没有摘斗笠,而是换了条路,继续走下去。
喧哗之音没入深夜,旁人的热闹与他无关,眼看雨滴正顺着屋檐缓缓落下,耳边便也只剩这声音了。当黑色皮靴踏进水坑时,溅湿了他的裤脚,越发显得清冷疏离。
迎面就是吆喝热酒的小摊,虽然酒客不多,但香气实在诱人,南初七下意识咂咂嘴,不由地放慢了脚步。那店家也是会来事的,揽一揽肩上白布,很快就招呼他过来饮一碗。
“哎!刚好雨停了,你这是赶着回家吧?”
“嗯,是啊,回家找我大哥。”南初七拉开长椅坐下,又摘了斗笠在一旁,可惜额间碎发遮住眉目,无人知晓他说出回家一词时该是何表情。
南初七想了想,回家吗?他现在又没有家了。
不过找大哥也是真的。
一口温酒下肚,应当是极其舒服的,但南初七没觉得自己有多暖,反倒是雨停后的宁静空巷,让他更加沉默了。
店家便坐在对面与他唠嗑,“你有心事啊?”
南初七摩挲着指尖的薄茧,轻飘飘出声:“你都能看出来,说明我脸上藏不住了。”
店家见他容貌虽精致,但难掩稚气,害了一声,“都说借酒浇愁,事实却是越喝越愁,真正放下执念的恐怕没几个。在这喝上一晚的我也见得多了,可日子不还是照样过?”
执念么,南初七突然就笑了。
店家将视线转至他身上,“怎么,我说得不对?”
“没。”南初七摇头,“你说得对,确实有点意难平。”
店家掏心掏肺地说:“意难平再难也得平啊!”
南初七似懂非懂地点头。
店家道:“我本来是想说,年纪轻轻哪能有这么多愁啊,还不如想想明个该怎么活。只是做人呐,总不能感同身受的,我要真说了,对你也不公。”
他盛好一碟小菜,又递了双筷子过来,南初七垂眸笑笑,打趣道:“我可没点这个。”
店家笑道:“知晓,请你便是了!”
于是南初七捏起酒杯,隔空与店家敬了敬。甭管外界如何,事后还有什么麻烦等着自己,只是在这一刻,他才算真正的放松。
如果对面店家没有说个不停的话。
店家不知道,像南初七这样的人,要么背负血海深仇,要么引发血海深仇,或者两者皆有。
听几句道理就能放下执念太假了,更何况南初七觉得这店家是真不会安慰人。
所以不如不听。
能回复几句都算给面子。
他不喜欢跟别人分享自己的不甘,麻烦又可悲,他更愿意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往后的大部分时间里都是店家在开口,南初七只是偶尔点头。对方怕冷场,也担心这位年轻客人一时冲动真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南初七看得出来,但他就是不想解释。
可总是说,难免会烦。
南初七掏了掏耳朵,声音有些沙哑,是他故意的。
“你知道我做什么的吗?”
“你?”店家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除了样貌出众外,实在看不出什么,便摇头,“猜不准。”
南初七把手臂搭在桌上,垂着手,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对方,“年前杀了人,因为运气好被保了,刚从牢里出来。”
这店家果然闭嘴了。
胡说八道一通,南初七觉得很爽。
直到他吃饱喝足,店家也没说过任何一句,不同于刚才的热情,竟是如蔫了一般,总是偷摸观察他的神色,南初七打从心底一种玩笑得逞的爽快。
不过他也不算完全没良心,付钱时揶揄道:“真信啊?骗你的。”
店家后知后觉,但也只能冲他背影喊:“你小子!”
南初七头也不回地摆摆手,最终消失在夜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