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无最好面子,怎能容忍自己的女儿说出如此大不敬之言?
“你这孽障,怎敢如此和你母亲讲话!”
他当即暴怒,手中的茶盏向钟芳懿砸去。
钟芳懿侧身躲过,茶盏咚的一声落在地上,随即又骨碌碌滚出门外。
此时,钟无的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他几步冲下来,抬起手就要朝她脸上扇去。
面前的少女没有丝毫害怕,只是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直到手掌将要落下的一瞬间,她方才幽幽开口。
“父亲,您可知我的名字?”
只一句话,问得钟无遍体生寒。
是啊,他好像当真不知道这个女儿的名字。
在场目睹一切的仆婢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声如蚊蚋却格外刺耳。钟无只得悻悻放下手,又略显不自然地轻咳两声。
“父亲母亲,你们听好了,我叫钟芳懿。既然你们有求于我,就不要摆出一副施恩的架势,不然,女儿可不保证之后会发生什么意外。”
说罢,她未等那二人开口便径自走出屋外。
“你···你!”
钟无威风惯了,何时受过这种气?
他当即捂着胸口,简直要背过气去。杨氏一面帮他顺着气,一面又急忙吩咐丫头看好二小姐,万不能让她在这种紧要关头逃了出去。
没一会儿功夫,钟芳懿已经走到了西边的兰竹苑。阿娘之前在府里时就是住在这儿的。
她从未来过刺史府,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陌生又厌烦。可这个小院却有些不同。虽然长满了杂草,但她一眼便能看出这院里的布置的确是阿娘的风格。
半晌,她静静闭上眼,任由思绪飘远。
······
数年前,大夫人杨氏生下嫡姐后身子亏空,再难生育。可一府主母没有儿子,地位还能维持到几时?
阿娘本是府里的洒扫丫鬟,因着样貌出挑又性情恭顺,就此便入了大夫人的眼。春宵一夜,当晚阿娘便得了父亲青眼,被升为姨娘。
阿娘有孕后,大夫人为求一子找来了各方半仙道人,势必要一举得成。
日日夜夜,阿娘的屋内青烟环绕,经久不散。府里的人从未见过如此景象,都笃定这一胎必定能中。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父亲期盼万分,一家人都守在产房外等着长子降生。随着一声啼哭,一切都化为泡影。
可怜阿娘刚生产完,便被这些无情无义之人裹着草席扔到了庄子上,而她,也是在阿娘的苦苦哀求下才没有被扔到井里溺死。
直到一月前,她的阿娘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坟包。
好歹是正经刺史府的姨娘,竟连一块像样的墓碑也不配有。
是年,正逢皇帝春日选秀,宣旨的太监将旨意千里迢迢送到了刺史府。
那两人不舍得自己的女儿嫁入那虎狼窝,又舍不下这到手的荣华,就想起了她这低贱的庶女。
距离选秀还有半月,大夫人请的嬷嬷每日都会来教她一些大家闺秀的礼仪,以及上不得台面的争宠之术。
被焊死了窗子的偏僻小屋内,就连日头最盛的时候也透不进一丝阳光。
钟芳懿坐在桌案前听着教习嬷嬷细声细气的训诫之言,心中不住冷笑。
看来,这一家子对这次选秀是势在必得了。
既然这样,自己就更不能让他们如愿了。
毕竟,美梦做得越久,梦醒的时候就越失望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