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8月31日的早上,晨风习习,屋后传来鸟儿清脆的鸣叫,门前池塘里一跃出水的鱼儿似乎也在欢送这个寒门家的女孩子奔向明亮的那方。
青青的奶奶给她买了一个红色的大皮箱,90元钱。奶奶说:‘‘我就知道我家成妹及(我的小名)是靠鼻子吃饭的。你的堂姐们结婚我都是送的皮箱,等到你结婚我还不知道在不在这个世上,我就先送一个皮箱给你上学吧!”青青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不挺,甚至还有点塌,她有点想不明白,这个鼻子长得好在哪?但是,她还是挺感谢奶奶的。她的奶奶12岁就嫁给了爷爷,基本可以说是童养媳。奶奶没有进过学堂,甚至连自己的名字“王春桃”三个字都只会写“王”字。但是,她是一个特别精明的人。到集市上卖鸡蛋、辣椒、凉薯......,称了称,她马上就能说出多少钱,要找多少钱,从不会算错,从来没有吃过亏。青青的爷爷在杉仙村可以算得上是一个传奇人物。他身材魁梧,会武功。曾经被国民党抓壮丁,上过战场,打过日本鬼子。青青的大伯父曾跟她讲过一个故事:有一次,她的爷爷和另外一个士兵一个人站一头,负责守卫一座桥。没想到,一个日本兵化装成老百姓,走上桥后从后面掏出枪来想袭击她爷爷,结果却被爷爷反手一拳劈掉了他端在手里的枪,再右腿一勾,左手一掌就把他擒住了。另一头的士兵听到响动也直奔过来,一起把日本鬼子拧到了班长那里。大伯父感慨:“要不是你爷爷会武功,当时那么凶险的情况,还不知道你爷爷有没有人回得来!”说话声里有着对自己的父亲深深地敬佩。“后来,爷爷是怎么回来的?”她知道被抓壮丁的人是不可能轻易回得来的,有的人跟着蒋介石去了台湾,也有的人历尽了千辛万苦逃回了家乡。她的爷爷到底是怎么回来的?大伯父没有来得及回答就被大伯母叫去放鸭子出去吃草了。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她的脑海里。
终于要去上学了!终于可以走出这个小山村了!终于不用再插田、打稻谷了!所有的农活,再见了!收拾好行囊,母亲陪着她一起,送她去上学。第一次坐上长途中巴车,她晕车,无心看窗外的风景。母亲让她躺在自己的腿上,只是为了让自己的女儿舒服一点。一小时,到了渌洲城里,转乘公交车,下车。
“渌洲师范学校”,她抬头看了一眼学校的校牌!终于到了,长舒一口气。母亲在给她办入学手续,拿好了寝室钥匙,饭卡,一应生活用品全领齐了。她和母亲提着东西去找宿舍。才出门,一个高大的学长就从她手里接过东西,问:“同学,你到哪个寝室?我送你去!”这个学校真好!还有人主动来帮忙!真好!她忙低声说谢谢!心里暖暖的,这里的天真晴朗!连风中带来的都是调皮的幸福的清香!到了寝室,已经有几个人早就到了。没有想到,我初三同班同学礼湘居然和她是同一个寝室。真好!母亲在剩下的床位中帮她选了一张,细细地帮她把床铺好,一遍一遍地叮嘱她:“要认真读书,要好好吃饭,要和同学好好相处.....”
母亲担心她不知道怎么用饭卡吃饭,执意带着她到学校食堂,用饭卡刷卡,提醒她刷卡时人看工作人员有没有多刷钱。她亲爱的母亲,生怕她13岁的孩子不能照顾好自己。吃完饭,她陪母亲在学校到处转了转,感受感受中师学校的氛围!古朴的图书馆里坐着认真看书的学生、现代的音乐室里传来悦耳的钢琴声,宽阔的篮球场上有着飞奔而过的青春......对于没有见过世面的她,一切都是那么新奇,那么有吸引力。下午三点,母亲要赶最上回县城的最后一班车回去,不得不走了。她送母亲到校门口。母亲说:“回去吧,好好读书,好好照顾自己。”
母亲的背影离她越来越远。
她看着,看着,多希望母亲能回过头来再看她一眼。
但是,没有。
她依然死死地盯着母亲的背影,眼泪刷刷地往下流。现在就真的只剩下她一个人面对以后的生活了。一股离愁别绪涌上心头。
晚自习时,一位身材瘦削,脸部轮廓比较明显,鼻子非常硬挺,眼睛很大且有神,眼窝沉陷,有一股欧美人的感觉的大约三十多岁的女老师走了进来。她很温柔,感觉很娴静。一定是一位脾气特别好的老师,她想。从老师的自我介绍中,她知道了班主任也是醴陵人---她的家乡人。像她这样一个13岁的小女孩,知道班主任是家乡人,莫名的对她有了一股亲近感,心里似乎又安心了一些。
第一次离开自己的父母,第一次来到这么远的中心城市,第一次独自一人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求学!所有的都陌生,所有的都好奇。对于一个从未走出过小山村的她来说,前路的未知让她有点不知所措,但她不怕。她想着,终于可以跳出农门了。青青,一定要好好学习。要让别人知道女孩子也会读书。紧着每一分钱用,因为家里实是太穷了。更何况父亲还病在床上。
中师生!一个时代赋予的特殊称谓,一个时代的潮流与先锋!新的生活开始了!迎着新鲜美好的朝阳,她散发着青春的气息,迈着坚定的步伐,朝着自己要走的明亮那方努力、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