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伦斯做了个梦:他回到了艾斯潘多的战壕里。这梦境就像他睡在驶向亚克斯的医护船里,以及那以后每晚梦见的一样。
死者的轮廓在雾中渐渐成形。他们中的大多数曾经是市民,被撕碎的脏衣足以说明他们来自被蹂躏的远东城市。死者当中也有一些穿着星界军的制服。当一个阵地丢失的时,并不总是有机会对尸体斩首和焚烧。】
基里曼察觉到一种垂死者才能发出的沉重呼哧声。莫塔里安的神情被兜帽的阴影淹没,唯有紧握寂灭的双手泄露出些许情绪。
“士气会受到严重打击。”费努斯嫌恶地皱眉,“凡人不足以承受这种亵渎”
【一阵挽歌从黑暗中传来。
“皆为灰烬,皆为灰烬,皆为灰烬。”
歌声又湿又厚,像是从充满液体的肺部呼出,然后在被痰堵塞的喉咙中升起,最后被肿胀的嘴唇念出。】
“令人作呕。”
【“皆为灰烬,皆为灰烬,皆为灰烬。”有人在低声咏唱。
这些话语承载着失落和哀伤,以及宿命的结局,让瓦伦斯的脊背升起一股寒意。歇斯底里的狂乱笑声干扰了咏唱,就像咏唱者在执行着他们不能完全认真对待的某种宗教义务。这让这些咏唱变得更加可怕。新兵们动摇了。】
“他们撑不了多久的,但勇气已经得到了彰显。”伏尔甘显现出超人所罕见的对孱弱者由衷的宽容和怜悯。正因如此,他指出的事实诚实到残忍。
【“皆为灰烬,皆为灰烬”
叛徒越来越近,逐渐显露出他们恐怖的样貌。瘟疫战士已经不适合再被成为人了。他们曾经是阿施塔特战士,出于神志清醒的人无法理解的原因,如今已把自身出卖给了堕落力量。每一种疾病都在折磨他们。他们的腹部肿胀,为了包裹住肚子,原本就臃肿的战争装备也发生了变形,裸露在外的皮肤要么红肿发炎,要么彻底坏死。他们的内脏随意悬吊在已经腐坏的装甲的裂缝中。黏液、尿液、粪便、鲜血——每一种体液从身上不停地低落,全都沾染疾病,散发着恶臭。寄生虫在他们身上爬动,在永不愈合的伤口处钻进钻出。叛徒们喋喋不休地诉说着巨大的痛苦,但没有头盔的脸庞却灿烂地笑着,仿佛它们都知道一个共同的笑话,而且渴望着和整个宇宙的其他人分享。】
鲁斯的瞳孔在嗜血的冲动中缩小,隆隆笑声击打着他的胸膛。“我真的非常期待把那位瘟疫之神和它的所有信徒轰成灰烬,看那时他们是否还如此可憎。”
“我以为我见得够多了。”荷鲁斯移动双眼,定格在死亡之主佝偻的脊背上。莫塔里安死死盯着发声源,枯槁的发丝堆积在刚刚被甩脱的兜帽上。柔和的光晕烘托出新鲜尸体般的肌肤下游走蜿蜒的青紫血管。
“你们……”他粗哑的质问从被毒害过度的喉咙中升起,“阿施塔特……”
他的声音越升越高,撼动再三被荼毒的墙壁。“他们是什么儿子!我又是什么父亲!”
圣吉列斯起身,跨越被无形力量所席卷的,横亘于兄弟间的狭窄深渊。他的掌心按在莫塔里安肩头。“他们是你的儿子,你是他们的父亲。”
“我诅咒了他们。”莫塔里安嘶声道,脸深埋进手掌,指节紧扣,血沿着指缝流下。
“这是可能发生的事。莫塔里安,我的兄弟,但这绝不是你既定的命运。”天使像真正的兄弟那样伸出手,莫塔里安盯着它。
“抵抗那谋夺你军团灵魂的邪恶,让它看看你们的坚韧不屈。你愿意吗,兄弟?”他的言辞并不比卓越的演说家更出色,但那双眼睛弥补了一切,里面承载着对希望的应允,以及对一视同仁的爱的承诺。
“回到我们中来,”福根说,“告诉大敌它们还不能把我们攥在手心。”
“你是我们的一员,永远如此。”荷鲁斯说。
守卫原体意志的城墙材质各不相同,但几乎都坚逾铁石,而基里曼今日见证了其中一堵的轰然倒塌。莫塔里安的眼泪掉落在颤抖的下唇上。他小心地握住圣吉列斯的手掌,后者将他用力拉进怀中,拍打他的脊背。
“它们的图谋永不会实现了,兄弟。”
【苍蝇们出现了,冒着雨水和炮火,进入混乱的战场。苍蝇们嗡嗡叫个不停,十分密集,连空气都仿佛变成了固体。瓦伦斯甚至看不见离他最近的人。】
“蝇群总是追逐腐臭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