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长一段时间,瓦伦斯什么也看不见,然后蝇群从他头顶散去,瓦伦斯看见了死亡。】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如果是这样就好了。”
【此刻,他就站在瓦伦斯前方。他的半个头盔已经腐蚀殆尽,露出了尖牙和一只黄色的独眼。头盔的残片看上去就像是以某种方式融入这名瘟疫战士的血肉中,变成了身体的一部分,但头盔和身体也没有完全融合——头盔底部依然像一个分离的人工制品一样晃动着,而在头盔顶部,斑驳的绿色皮肤和金属融合成了肉块,多个溃烂的伤口点缀其间。一支灰色的角从瘟疫战士的太阳穴横向生出,角根部裂开的地方流着恶心的黄色血浆。】
想到这个东西曾经可能拥有的高贵面貌,胆汁几乎涌上了基利曼的咽喉。
“我不会诅咒我最痛恨的人获得此种命运。”伏尔甘火焰般的眼睛担忧地瞟向默然的莫塔里安。后者身上笼罩的压抑气场连荷鲁斯也不会轻易触及。
【一切都是这样。但是现在,噩梦已经和回忆的部分不一样了。、
布勒斯的血肉正在腐化,令瓦伦斯在恐惧中退缩,但他的手不听使唤,他无法松开朋友。
“四十九!四十九!”布勒斯咯咯笑着。他的面具里塞满了从他干瘪下去的双眼里迸出的蠕动蛆虫,但他仍大笑不止。“皆为灰烬!”】
“我要是声称这不代表什么,就是在说最无聊的谎话。”罗嘉喃喃。
【瓦伦斯回过神来,睡意消散了,但恐惧还在。瓦伦斯紧紧闭上嘴,压下了最后一声尖叫。
瓦伦斯揉了揉伤口,轻手轻脚地走过长长的床列。安置精神病患的大厅比让那些身体受伤的人休息的大厅小得多。在白天,病患们都疯成一团:但在晚上,药物会让他们进入无梦的睡眠。机械会负责把麻醉药输进病患们用锁链绑缚在坚固的床边的手臂。瓦伦斯在这怪诞的寂静中走到布勒斯旁边。
瓦伦斯向下看去。在睡眠中,布勒斯仍皱着眉头,让他看起来就像过去的那个硬汉的样子。布勒斯很平静,瓦伦斯松了口气,略感宽慰。
在向门走回去的路上,瓦伦斯听见布勒斯在说活。布勒斯不可能发出声音,尤其不可能在挂着麻醉药时这么做,但他确实开口了。
“四十九,”布勒斯咕哝着,“四十九。”】
基里曼确信一阵寒意爬上他的脊骨,如同一条黏液冰冷的蠕虫。一个遥远的、也是莫名熟悉的幻象闪过,充斥着怪诞的美丽事物的花园,色泽斑斓到令人作呕。臃肿的神祇端坐于子嗣中心,肿胀腐烂的手指搅动着一锅浓稠的油绿汤液。祂嘴角裂开,展露出温暖包容的微笑,渗出黄色脓液的肉皮扑扑簌簌坠落,在缀满苔藓真菌的鲜艳土壤上缓慢蠕动。
“我的孩子。”
祂浸满脓液的声带不可能发声,但基里曼确实清晰地听到了。庞大的头颅缓缓旋转,关节处泛起阵阵浆液爆裂声。温柔慈爱的眼睛定格于死亡之主尸白色的脸庞。
祂伸出手,那是对穷尽心智难以概览的荣耀的允诺,相比而言灵魂不过是取得这份馈赠必不可少的简陋敲门砖。大大小小的丑恶之物咕咕唧唧地欢迎他们新的兄弟。
花园里浓厚粘稠的和风撩动莫塔里安的衣角和稀疏的头发。
基里曼试图发声,唇舌却被不能理解的力量封住。复仇之子在禁制中徒劳挣扎,不愿坐视一个兄弟被诱入深渊。
放开我!不配存于世间的丑恶!你什么也得不到!
“好孩子。”祂张开双臂做出拥抱的姿态,蝇蛆在密布的孔洞上钻进钻出,“不要急躁,你们都会回来的。”
莫塔里安动了,他松开手,让寂灭坠落于一丛过分繁盛的藤蔓中。他默默与近乎绝望的基里曼对视一瞬,抬起头竭力仰视瘟疫之神充塞天地的身躯,手无寸铁的身影显得单薄到过分。
他给出了答案。
“我即死亡,我即终结,滚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