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疫的具现化产物哑然,疯癫而快乐的舞蹈停滞。瘟疫之神的笑容可笑地凝固在病态的脸上,细长洁白的蠕虫从可能是泪液窝的位置汹涌而出,钻进肌肉腐烂殆尽的的鼻孔。
纯然的死寂中,基里曼开始放声大笑。
噩梦般的存在骚动起来,纳垢的头颅不自然地扭转,逼视着这个胆敢扰乱花园亘古不变的宁静的狂徒,纳垢灵在他庞大软烂的身体上惊惶地跳来跳去,试图钻进脂肪和液化的肌肉中。蝇群的嗡鸣声震耳欲聋,化为铺天盖地的黑色风暴。基里曼的身躯在重负下弯曲,膝盖深深压入泥泞的大地,汁液四溅,蔓生的卷须疯长试图攀附上复仇之子伟岸的身躯。
“别碰他!”死亡之主的怒吼自遥远的彼方抵达。饱含汁液的经蔓在枯瘦的手中摧折,喷发出浓郁到令人恶心的甜香,包藏的恶臭如层层花海下的腐尸。
“你赢得了你的灵魂。”基里曼注视着一度被看作未行动的叛徒的兄弟。
“不。”青绿的浆液从莫塔里安指间淌下,“它始终属于我,除非我愿意授予旁人。”
“那我也不会屈服。”
“五百世界将永恒屹立。”莫塔里安伸出手,用力将兄弟拉扯出扭动的活茧。
“巴巴鲁斯亦会如此。”
“在我剜去腐烂的皮肉之后。”
两只手交握的一瞬,基里曼感受到某根未曾亦永远不会纺出的命运之线断裂了。群魔咆哮,惊怒于有人胆敢违抗祖父的意志。复仇之子被真菌浸染的喉头瘙痒,笑声却涌出双唇。
“你还不明白吗?你这恶神?”他高声宣告,“我们不会再被你和你的同类欺骗了!我们将征伐到银河的另一头,清除一切你们撕开的现实的伤疤,即使这要再花一万年。然后你们会被重新驱逐回噩梦中,不能再获取哪怕一个现世灵魂的供奉!”
莫塔里安亦在嘶吼。“无论你们的图谋是什么,它都会失败!”
“你们。”一个因忧郁神情而与同类格格不入的怪物咆哮,扭曲了本就怪诞的面容,“你们什么也不知道,才能高声宣布对这个小小宇宙的主权。拒绝慈父的爱的不是靠你们的勇气,而是无知!跪下!然后回到我们中间,这个腐臭的孕育你们的摇篮!”
“别掩饰了。”莫塔里安勉强借基里曼支撑住自己,口鼻冒出发黑的血液。“你在害怕。”
他摇晃着,昂起苍白的脸庞,它经受过巴巴鲁斯不可逆转的荼毒,却仍能依稀看出铸造者的超凡天赋。“你害怕我们的父亲,才试图借我们对抗他。即使在那个你们几乎成功了的未来,他依旧在那里,这就证明了你们的失败。而现在……”
“阴谋破产了,滚回去等待你们的结局吧。”金芒刺破暗绿色的天穹,刺痛基里曼的双眼。
色泽富丽的花园在狂笑声中颤抖,在金色火舌的舔舐下缓缓卷曲,化为灰烬。基里曼坠入无边无际的冰冷黑暗中。
他依旧在笑。
他沉入浩瀚金光深处,比羊水中蜷曲的婴孩更赤裸,一种连他都时常为之惊诧的存在的目光投注其身,燃烧如一轮金色的朝阳。
“是你吗,父亲?”他嘶嘶说,“是你拯救了我吗?你拯救了我的兄弟?”
祂缄默不言,被埋藏在记忆深处的生命之初的冰冷包裹住他,一如钢铁子宫的拥抱。金光淹没了罗伯特·基里曼。
光明再度充塞视野,证明他的确离开噩梦,又一次回归人间。
“罗伯特……”伏尔甘低语。基里曼很快明白了他为何惊讶,莫塔里安扭过头看向他,眼底的金焰渐渐褪去,映出基里曼同样燃烧的双眼。
莫塔里安用力握住基里曼伸出的手掌,金色的眼泪淌下面颊。
“帝皇保佑。”
“帝皇保佑。”基里曼重复着他现在唯一能想到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