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里曼亚抬起头凝视着她。她笑容里的自信减退了一点,但脸上依然还保留着微笑,骄傲得就像佩戴着勋章;“当你这么跟我说话的时候,可能我会有点害怕。”
基里曼报以十倍的大笑。有的人在笑的时候整个脸都会改变,但基里曼不适这样。尽管他的表情令人温暖,但依然还是有一种大理石纪念浮雕般的庄重。
“厚颜无耻地很。”基里曼这么说,但语气很和蔼。他继续迈步前进:“你以后可以叫我罗伯特,我很怀念这种平等的感情交流。”
“谢谢,罗宝。”苏里曼亚说。
“你过分了。”基里曼说。
“抱歉,大人。”】
“我开始有点喜欢她了。”阿尔法瑞斯的神情里带着几分怀念,“她很努力地信任着自己眼中的怪物。”
“或者供奉一位心意难测的神?”
“这不冲突,荷鲁斯。”
“只有钢铁才能战胜钢铁。”多恩话语中隐含的意味在冷淡的灰色眼睛中暴露无遗。
【“现在来谈谈我很感兴趣的那件事吧。说说马蒂厄。我想你应该已经按照我的命令去见过他了吧?”
“大概吧。”苏里曼亚说,“在船底下,他鼓捣了个小小的隐蔽所。”
“我知道。就在墓地纪念堂。”基里曼说。
“那个地方很神圣吗?”苏里曼亚问。
“我不怎么喜欢‘神圣’这个词。那里曾经是纪念光荣烈士们的场所,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有时候我并不理解你们的分歧,”阿尔法瑞斯说,“有时我又觉得这实在是注定之事。”
基里曼抿紧嘴唇。洁白雕像的影像在吊灯和一百支蜡烛的辉光中震颤着,蔓延至烟气焚烧的视野边缘。它们如生前般列队前行,大理石的盲目映照着遍洒鲜血与秽物的战场,被阴影与尖叫裹挟,明灭不定的灵魂——比阿斯塔特更微弱,但比活化的记忆更真实——如送葬的长明灯般拱卫着它们的队伍。他听到科拉克斯惊慌的呼唤,淌出眼眶的热流灼烧着脸庞,但他依然向烟雾深处眺望,缺乏锻炼的第二视觉将从未领略过的痛楚倾注入灵魂,他看到王座上鼓胀的漆黑心脏,被维持它可憎活力的血脉束缚,搏动里蕴含着一千个灵魂的嘶吼和诅咒,从它新鲜创口洒出的些许黑血渗入了凡人的深梦,孕养出盘绕的荆棘。一轮黑色烈阳洒下晦暗之光,甚至短暂暗淡了他者的赐福之光——但它毕竟尚远,尚未从遗忘的罗网中挣脱。
“够了!够了!”他隐约听到喊叫,然后是一连串不能理解的繁复咒言,一张涂饰油彩的怪异面容一闪而过。“让他回来!”
……更深处的烟雾明灭,环绕的尖塔仿佛异种昆虫的卵鞘直刺天空,投注目光的举动令他的双眼刺痛。银色闪电划破紫色天穹,直撞向中心悬挂众多不可言喻之物的塔顶,而那吊在最高处的“东西”正好转过身来。
复仇之子在惊怒和怖惧中尖叫,伸向双眼的手被坚定地扯开,烙印在视网膜上涌动着至深恶意的双眸变成了渡鸦之王漆黑的眼睛,科拉克斯眉头紧皱,擦去基里曼眼眶滚落的鲜血。
“为什么?科沃斯,为什么?”基里曼喃喃问。
“第三次了。”科拉克斯压低嗓音,“在我们中间,在皇宫中心,我们的兄弟又一次被疯狂俘获了。这预言究竟想告诉我们什么?而我们面对的又是什么?”
圣吉列斯拂落基里曼肩头的黑色羽毛,它们在飘落中燃烧,未触地就化为灰烬,抚过他流血不止的双眼,痛楚随之蒸发殆尽。“这是意外。”他轻轻叹息,专注凝望着基里曼茫然的眼睛,“这一次。你最后会明白的,兄弟。”
“如果你没有大碍的话,罗伯特,我们可以继续了。”马卡多说,他权杖上的光芒正缓慢黯淡下去。
科拉克斯看上去并不满意,但他还是放开了兄弟,看着他用袍袖胡乱擦干脸上残留的血迹。“有什么东西潜伏在阴影里,我会把它揪出来的。”
“渡鸦和乌鸦哪个更好?”康拉德慢吞吞地问。
【“自从我回到您的舰队后,我已经跟马蒂厄交谈过好几次了。我还看了他在写的文章,参观了他的布道仪式,拜访了他的同僚们。我相信马蒂厄侍奉你的唯一动机,就是为帝皇和帝国服务。他说的有些话,让我觉得他想要让你皈依国教,但除此之外他并没有更坏的动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