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在吕迪亚的荒山,西柏洛斯的悬崖上,尼俄柏的泪水涟涟,因为她的破碎甚至不值命运女神的注目。
——古泰拉残篇
门开了,首先是一只钴蓝金边的护手,然后是堪称雄伟的躯干,头盔上是黄金的月桂叶。一种致命的熟稔令基里曼颤抖。
“你的面容,”他竭力镇定,“为何不将其暴露在天光之下?”
对方没有说话,只是用行动回复。他缓慢抬手,将头盔摘下夹在臂间。
基里曼停滞了呼吸。
因为那正是他自己,在极尽华丽的护颈甲深处,被增添上皱纹与忧愁的奥特拉玛之主安静地凝望着。
“梦该醒了。”对方说,以一种笃定到可以理所当然被视为傲慢的语气说。其下的深沉悲哀像水一样汩汩流进基里曼的心。“棋局已定,一切已然发生。”
“但他们……”基里曼惊慌地看向兄弟们,赫然发现他们镇定地坐在原地,眼中的情绪难以言喻。“那些交谈和倾吐心扉……怎么可能是我的思维所勾画出的假象?我做不到!”
“因为他们同你一道为虚假。”有着基里曼面容的人说,“向你自我介绍,我,帝国摄政,帝皇的十三子和仅存的忠诚子嗣,罗伯特·基里曼。”
圣吉列斯向基里曼点了点头,泪水从他的眼角滑下。“他说的是真的,罗伯特。”
“但你们……你们。”
“因为我们已经死去。”荷鲁斯说,他的手放在天使的手臂上。“留在这里的甚至不能说是一部分碎片,而是一个倒影,一圈行将消散的涟漪。”
“凤凰已然不复存在,剩下的部分在色孽的宫廷中恣睢无忌。”福格瑞姆和费鲁斯的手在棋桌上交握,戈尔贡无言拍着兄弟的肩头。
“但有些东西不会轻易结束,特别是我们这些怪物,那曾经存在之物的回响必将长久荡漾。”康拉德微笑了一下。
“那些被子嗣呼喊过的名字,那些被寄托的信仰,那些连我们自己都笃信过的梦,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科拉克斯补充,他的眼里是无声的宽慰,尽管这并没有用。
“而在一万年的守望之后,难以想象的苦痛和泪水把我们的父亲变成了一个破碎之物。无数个细语呢喃争抢着位置,他的意志依旧磅礴,但是零落。”罗嘉低下头。
“而其中一些较小的,不那么重要的吸收了我们的回响,包括已死去的和仍苟活的。”伏尔甘的赤红双眼里尽是深沉的悲哀。
“所以我们相聚在此处,在虚假的欢乐中宴饮相伴,夜夜皆然。”阿尔法瑞斯耸了耸肩。
“以破碎而虚假的形式,我们得以重聚,且相互理解、原谅。”欧米伽补充。
“但是无孔不入的真相依旧侵蚀着我们的避风港,因为父亲知道,所以作为他一部分的我们必然知道,我们无法欺骗自己的本质。”黎曼鲁斯向他遥遥举杯。
“但这就够了,我们还能奢求什么呢。”福格瑞姆的微笑令人心碎,“我很羡慕你,基里曼,每一次你都是最晚醒来的,在这无始无终的幽晦轮回中,无知是多么幸福啊!但是我们总是孜孜不倦地探求真相,然后追悔莫及。”
马格努斯叹了口气,转向帝国摄政。“罗伯特,为什么不入座和我们一起待一会儿呢?”
“我不能,”帝国摄政平静地回答,“我有很多事要做,我只是来见父亲的,不能沉溺于一个梦,哪怕是美梦。”
“但你也不能让一个梦醒来。”察合台说。
“你们已经醒了,除了那个我。”基里曼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那么令人受伤。
“这就是我们那么爱你,让我们几乎能假装着没有醒过来。”以为自己是福格瑞姆的存在轻柔叹气,眼中晶莹闪烁。
“我很抱歉。”帝国摄政说,他的蓝眼睛对着基里曼的。
基里曼想说什么,但话语都哽在了自己的喉咙里。
“好好干,为了我们所有人。”他说
帝国摄政点了点头。“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