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活了快两个月,春耕终于告一段落,往后可以专心忙碌他的半亩地了。
因为久久都没人揭下告示来应职,李四郎一直没能去上学,夜里是李二郎带着四郎和团郎到书房里念书,还让他多练些字。
不过这天有些不同,书房里还多了一个人,因此纪清越与李二郎都默契地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自己做自己的事。
“瑜郎,你的课业落下了,若不每晚都来与我一同练字?”李四郎看着身边的李瑜,力道掌握不好,字写得太大了。
不过他自己的也好不到哪里,很快两人都被李二郎勒令再写一遍。
李瑜想来,但是每天练字要废很多纸笔,他现在全是靠着李四郎家,不好意思再麻烦下去。
春耕时,李二郎让他帮忙,每天管早晚饭食,可是现在春耕已经结束了,他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理由来这里,往后要靠什么活下去。
这个年纪去县里找散活是没有人肯要的,缺人的不缺一个小孩的劳力,不缺人的压根不会看上他。
村子里,更没有活可以干了。
李瑜心里藏着郁闷,却认真地把今晚的课业写完,才与李二郎他们告别。
外人离开后,纪清越从画里出来,他先抱起团郎,又捏了捏四郎的脸,才问:“刚才的那个小孩叫什么?”
李四郎没有阻拦纪清越的动作,而是任由他随便捏,他被捏得鼓着嘴:“他就是李瑜,之前一同在石梁村学念书的同窗。”
纪清越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谁能想到他竟然与这个一点都不熟悉的小孩在五年后会有那么一点交集。
李二郎很确定纪清越在此之前不可能见过李瑜,可纪清越的表情显然不简单,他打发着四郎把团郎抱回去。
“哼,你又要独自与纪阿兄说话,每次都要赶我走。”李四郎不高兴了。
纪清越赶紧抱起小孩,贴着他的脸安慰:“不要生气,下次给你讲新的故事!”
“我要听狐妖与三个少侠的故事!”
“好——”
两人送走小孩,敞着的书房门送来凉风,现在纪清越在李家已经少了许多顾忌,不过也就只是李二郎在家的时候,李二郎不在时,他大概不会离开画,出来了也只是待在书房里翻翻书架上的书,不会走出书房。
书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家里的其他人夜里为了省灯油,若是没到睡觉的时间,一般都是聚在一起,一边聊聊夜话,一边忙着手里的活。
“二郎知道我为什么会认识李瑜吗?”纪清越看向书房的地窖位置,还是决定告诉李二郎:“我一直未曾提起之前经历的那段奇遇,一是没有想好要怎么跟你说,二是不知道说出来会有什么后果。”
纪清越要向京城发展的目标不会改变,问题的关键是他不能离开画太久时间,所以靠他一人是决不可能去到京城的。
让李二郎帮忙是最好的选择。
李二郎目不转睛地盯着纪清越,看着纪清越每一次改变情绪所流露出来的坚定眼神,与脸上踌躇的神情相抗衡。
他将纪清越流露出的所有变化都印在心中独自琢磨。
纪清越想了一会儿,终于看向李二郎,露出严肃的神情,语气也变得庄重,开始铺垫起来。
这让李二郎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之前解释“两小儿辩日”里的深奥问题时,越郎也是这样花费大量篇幅做铺垫的。
纪清越洋洋洒洒地说到他沉入黑暗中,睁开眼来到广德二年。
一片荒芜的失落之地,已不见生机,一切都是源于那场刺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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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完纪清越用讲故事的语气提到他所见到的五年后,李二郎由最初的震惊慢慢冷静下来。
“五年后是广德二年,那么官家死在四年后的宝应八年。”李二郎整理着纪清越的话,听他描述五年后现在他们居住的地方变成那个样子,心里肯定难过。
纪清越没有提到关于他们家的一丁点事,李二郎似乎一点都不好奇,两人只是讨论去京城的办法。
第一种办法,等李三郎在京城谋到一份官职,到时候他们就有机会进京了。
这显然不可行,李二郎直接拒绝了:“我并非不相信三郎,四年内进京尚且有可能,但是想在京城谋官且与官家相遇,实在太难了。”
纪清越早就排除了这种缓慢的方法,科举不可能,参军也不可能,行商是见不到皇帝的,那么对于他来说,只有种田能见到皇帝。
这个想法与李二郎不谋而合。
历朝历代,所有皇帝都逃不过“吃”和“穿”的问题。惠帝在位时,更是一连召见并奖赏了几个为农耕技术做出杰出贡献的平民,赐他们官职,让他们可以从农田里一步踏入朝堂。
纪清越的脑子里早就构建出了一个非常庞大的农业计划,这不是一夜就能说完的。“棉花,就是我们第一块敲门砖……”
呃,不过现在这块敲门砖还没做好泥坯。
他们一直聊到深夜,直到纪清越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可李二郎看起来还是炯炯有神的样子。
“咦,如今两个时辰是不是早就过了?”
这么一说,两人才发现纪清越在外边待的时间似乎变得更久了。
这对纪清越是个好消息啊!竟然还能这样?!
两人又讨论一番关于在外边越待越久的事后,纪清越终于待不下去了,起身与李二郎道晚安,转身就回到画里。
李二郎一直定坐在书房的椅子上,没人知道他的双手一直紧紧捏着,就连与纪清越说着未来时也未曾松开,放在桌下的膝盖上,掐得已经失去血色。
即使纪清越没有提到他们家任何一人,他也猜到了结局。
他们家……结局大抵不好。
就在这个深夜,京城里的太史局,一辆马车飞快驶出,在夜里朝着宫门疾驰,最后来到已经落了锁的宫门前。
一位老者在小仆的搀扶下,晃晃悠悠走下马车,他拿出一枚令牌与一封信,交给早在宫门等候多时的大总管张翊。
“太史令冯远光见过张公公!”
张翊年逾半百,身体硬实得一点都像半百老人,看起来与守城的金吾卫旗鼓相当,嗓音有一些尖细却不刺耳。他接过令牌与信封:“冯大人辛劳,从东煌山驾车至此。”
“不辛劳。此番太史局有重大发现,便立刻让人传密讯与官家。让官家等候至夜深,臣实在不敢称辛劳。”
张翊不再过多废话,领着冯远光一人走进皇宫。
走了许久,终于来到官家的内书房。
张翊让冯远光在外等候,自己则带着信封走了进去,不久就听到书房里传出官家激动的声音:“真乃天助我也!速速让冯远光进来!!”
太史局冯远光与官家聊了许久,眼看着天就要亮了。
张翊送完冯远光,甫一回来,便听到官家让人传左右仆射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