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缕灰色的晨曦透过女孩卧室的窗帘照进来,开始呈现出玫瑰色。椋鸟开始在窗外叽叽喳喳地叫着,小燕子在屋檐下轻轻地鸣叫。一阵巨大的声响从院子里传来,刹那间似乎让整个宇宙都充满了喧闹和不安,然后,随着三声铿锵有力的响声,戛然而止。
艾莉睡得很香,圆圆的脸颊和右耳枕在手心里,一动不动地沉睡着,而赫莎则睁大眼睛,用牙齿咬着床单,任凭呼唤铃的叮当声在耳边响起,通常这铃声会让她立刻从床上爬起来。
经历了这一夜的大事件后,她再也无法入睡。艾丽在第一次喜悦过后,猜测了几句她哥哥带来了什么“礼物“后,就安安静静地把头偎在了枕头上,而赫莎却一直保持着坐姿,不停地思考着。
她经常在心里想象这次回家的情景,而现在发生的事情却与她的预想大相径庭。
所有事情的发生都与你的预期不同。年轻时的生活早就教会了她许多智慧。这是从她美丽的母亲被裹在裹尸布里带走的那一天开始的。
爸爸也死了,赫莎常常为此感谢上帝。她生性刚烈,一想到他,嘴唇就会咬得咯咯响。现在,她生活在陌生人中间,却感到宾至如归。
继母的同胞已成为她的亲人。
她的监护人对她在哈勒维茨受到良好的教育感到满意,于是满足于管理她的财产,不再为她操心。妈妈也是我行我素,过着独来独往的生活,除了穷人家的孩子,她几乎不见任何人,她每天都把孩子们聚集在她身边。然后是奶奶。亲爱的老奶奶,她骂人骂得很凶。她早上骂人,晚上也骂人,但她的骂是纯粹的爱,毕竟你最后还是做了你喜欢做的事。当然,这并没有错。相反,你在生活中有一个目标,你为之计划、工作和奋斗;这是你晚上睡觉前的最后一个念头,也是你看到梦中的图画的最后一个念头;为了这个目标,当晨钟敲响第一个铿锵有力的音符时,你从床上半睁半闭地爬起来。奶牛场、养鸡场和菜园。这些都是她的小王国,自从外婆退位并把管理权交给她后,她已经统治这些地方一年多了。她并没有乞求多久,因为老太太疲惫而松弛的手指自然而然地放下了缰绳,把它们交给了她强壮的棕色爪子。她热衷于骑马,然而这匹曾经属于利奥的极品立陶宛母马现在却被安安静静地留在了马厩里。
她能像女神一样驾驭马匹,但几个月来,她一直没有把四手联弹的缎带夹在手指间,原因莫过于此--她已经失去了骑马的乐趣....。难道她没有陷入一个充满责任和忧虑的世界吗?回顾自己的工作,她由衷地感到自豪。现在,她的工作即将结束,因为_他_回家了。
她为他今天的审判奠定了基础。她跳下床,穿上衬裙。当她拉开窗帘时,她看到花园在清晨的玫瑰色光芒中展现在她面前。黑夜仍然笼罩着黑暗的菩提树,但草坪上却反射着初升阳光的金色光芒。她轻轻打开窗棂,呼吸着清晨带着露珠的凉爽空气。她赤裸的手臂微微颤抖了一下。她梳理着自己栗棕色的粗粝长发,仔细打量着自己。
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对自己瘦弱的肩膀和尚未发育成熟的胸部曲线感到如此不悦。棕色的细长喉咙上,她那快速转动的蛇一样的小脑袋坚定而傲慢地昂着,这也不符合她今天的品味。她的手臂上有许多伤疤和抓痕。她的手臂并不圆润,清晨敏锐的空气让它们看起来像鹅皮一样。
“简直太可怕了!“赫莎感叹道。然后,她匆忙换上了一件大红色的上衣,为了表示对这一天的敬意,她还用闪闪发光的石榴石装饰了上衣,最后她觉得自己看起来还算过得去。
当她打开通往走廊的门时,心跳开始加速。
她随时都有可能见到他。
早上这个时候,当她去马厩挤奶时,院子里比往常更热闹了。门前站着一群群兴奋不已的人,一两个马夫在马车间焦急地跑上跑下,仿佛暴风雨已经在他们头顶上呼啸而过。
她正要走进牛棚,牛棚里的拉力管已经嘎嘎作响,突然产生的羞耻感阻止了她。她这样做,岂不是显得她热衷于把自己推到他面前吗?但她把这种感觉当作软弱压了下去。人们必须尽职尽责,不能左顾右盼。
挤奶女工的工作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白色的牛奶条带着嘶嘶声射进倾斜的桶里。她走下生产线,发现没有她的事可做。没有人转过头来看她。她一直希望没有人中断工作,向她道早安。
今天,她的无所事事让她觉得自己愚蠢至极。如果有人能打她的奶牛,让她受到雷鸣般的训斥,那该多好啊。但是,一切都在润滑的轮子上进行着;乳房上洒满了温水,挤奶的双手干净得闪闪发亮。幸运的是,一只红色的小母鹿不甘示弱,用后蹄踩踏着桶。她赶紧取来一小袋沙子,放在这只不安分的动物背上。她一边这样做,一边紧张地朝马厩门的方向张望。如果他现在进来,她会准备好沉到土里。“你是谁?“他可能会问。“玛姆塞勒?““不,我是......某某。““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他会追问道
“这适合普拉奇维茨伯爵夫人吗?“总之,这完全是个可怕的问题
在她看来,她最喜欢的一头漂亮的荷兰奶牛,长着聪明的鹿一样的脑袋,似乎严重胀气了。她想,这头牛一定是在草地上吃了有毒的三叶草。她叫来牧牛人,责备了他一番,并嘱咐他在今天剩下的时间里盯紧这只动物。如果有必要,他要去找人帮忙,以便插上喉管。
当第一桶冒着白色泡沫的热气被倒入挤奶机时,外面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那嘹亮的音调让她的血液在血管里凝固了。
是他!从午夜开始,这个声音就一直在她耳边回响,但现在却没有了当时那爽朗的笑声。是他也许再过一会儿,他就会站在马厩门口。
她紧紧抓住一根柱子,咬着牙等待着。但他没有来。他命令人牵一匹马出来,他的责备和命令的话语像闪电一样忽闪忽闪。
奶妈们也听到了主人的声音。有些人知道那是谁的声音,而不知道的人则丝毫不会怀疑那是谁的声音。
她们用胳膊肘互相挤了挤,脸上露出了惊慌的表情。
当赫塔听到马蹄声在院子门下渐渐远去时,她大胆地向门外望去。她看不清他的样子,但他骑在她的白色母马上。骑在她的母马上!
多么高兴啊
她心不在焉地看着牛奶的计量。牛奶的一部分用牛奶车运往明斯特贝格,第二部分送到家里,第三部分给农场仆人。中午和傍晚的挤奶供应给奶酪制造商。全部挤完后,她又走进了清晨的空气中。太阳从干草堆上升起,火红的光束洒在院子里。池塘边,天鹅绒般的水草上闪烁着银色的露珠,鸭子在嘎嘎地叫着。
狗儿们挣扎着,拉着铁链,想要靠近她。她没有理会它们。她经过酿酒厂,从那里流出一股酒糟,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酒窖般的气味,她从后门进入空旷的田野。这里有几块小麦被割掉了,因为它们对大麦来说很方便,但在更远的地方,玉米已经成熟,玉米穗已经腐烂。
在思考中,她怀着焦虑的心情跟随着利奥的脚步;仿佛所有的不幸都要归咎于她。他一定是经过了这个地方和那个地方,发现一个地方和另一个地方一样荒芜。去年冬天留下的土地还没有耕种。燕麦播种得太晚;苜蓿几乎被青草和杂草丛生。
麦茬中闪烁着细密的蜘蛛网,在平坦的土地上散布着秋天的预兆。一只低着头的野猫正沿着垄沟溜达。赫莎很懊恼,因为她没有带枪,这样她就可以把这只一无是处的野猫的皮毛打得稀烂。
渐渐地,她的热情消失了,一种温柔的梦幻笼罩着她。她又看到了他,自从奶奶开始为他画像,她就一直看到了他。苍白、忧郁、目光凶狠,在异国他乡焦躁不安地奔波,被被害者的阴影所折磨,被乡愁和对安宁与和平的虚妄渴望从一个柱子追到另一个柱子。
长久以来,她一直认为自己是上天选中的好天使。她不太清楚自己是如何以及何时得到这一启示的。也许是爱丽在学校讲他决斗的故事时,也许是他被关在堡垒里的故事时,也许是他在海上逃亡的故事时。
这场决斗是她在现实生活中听到的第一个浪漫故事,而那时她几乎还不知道有浪漫这回事。
后来,外婆教她要为远方的儿子守住自己的处女之心。
现在,他来了,虽然她还没有看到他的脸,但有一点她可以肯定,那就是他和她心中的他并不一样,他昨天的大笑和今天的严厉都让她心痛不已。
她那苍白的流浪英雄不可能那样大笑,“吝啬鬼“这样的脏话也肯定不会从他嘴里说出来。
一种沉闷的失望感慢慢笼罩着她,加剧了她对他的恐惧。
当她绕过满是露水的种植园时,她看到远处的他正骑着她的母马在田野上飞奔。前一秒,他还像个耀眼的幻影在眼前闪过,下一秒就隐没在麦穗后面。法警长舒曼骑着他的小马远远地跟着他。马和骑手彼此相似--他们都一脸沮丧。
利奥时不时地把他叫到身边,好像要求他交代什么事情。然后,他又轻蔑地把他甩在身后。
赫莎仿佛看到了那个留着沙色胡须的家伙任凭归来的主人的怒火向他倾泻的猪头模样。
她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当一些特别可耻的疏忽受到监视时,她也会怒不可遏。她用紧闭的牙齿吹着口哨,在空中挥舞着拳头,就像握着一根马鞭。由于她无论如何也不想与他相遇,于是她向左急转弯,朝一个封闭的赤杨沼走去,那里有几头小牛在吃草。她可以躲在那里,等他走远。
在这群不起眼的小牛中,她也有自己的最爱;它们经常把嘴凑到她的肩上,让她抚摸。现在,她揉着它们毛茸茸的额头,心里一直想着一件事:“他来了“突然,她听到他来了。她吓了一跳,然后蹲在一个矮灌木丛后面
母马在路边刺骨的压力下嘶叫着。它走起路来就像踩在玻璃上一样。
“我可怜的动物,你过得真糟糕,“赫莎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