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莎有一个灵敏的小鼻子,她有了一个发现,这个发现在幸福的环境中并没有什么意义,但在动荡的时局中却具有重大意义。
那天,继母的光临让她吃晚饭时感到异常荣幸,她闻到了一种奇特的香水味,这种香水味在她的脑海中与她记忆中苍白、甜美微笑的面容和一双含情脉脉的蓝色大眼睛密不可分。
对她来说,这种香水似乎是优雅的最高荣誉。她经常试图回想这种香水,但由于最好的香皂也无法唤醒她的记忆,于是她下定决心,四年零四个月后,当她拥有自己的财产时,一定要立刻买到这种香水。现在,这种香水就像被施了魔法一样从乌伦费尔德飘来,突然弥漫在晚餐桌上。她好奇地闻了闻,用眼睛挨个打量着:妈妈、艾莉、奶奶,却漏掉了利奥。
约翰娜僵硬地坐在桌边,像一尊雕像一样一动不动,让其他人都觉得不自在,她诧异地看了继女一眼。
赫莎为了保全自己,请求克里斯蒂安把土豆片递给她。当她从一张椅子走到另一张椅子时,她仔细地品尝了每张椅子周围的气氛。果然,当她端着盘子走到里欧的座位后面时,一股难闻的香味从她的鼻孔里窜了出来。
但李奥不喜欢香味--相反,就在不久前,当克里斯蒂安认为有必要为了安息日而在他灰白的头发上抹上发油时,他还被告知_donnerwetter_!去把他的头放在水泵下面。利奥自顾自地吃着土豆,看都没看递土豆的女招待一眼。他看起来心神不宁,脾气暴躁,不但不吃东西,还摆弄着他的刀架。妈妈的出现确实可能是他发脾气的原因,但赫莎怀疑还有其他原因。
谈话仅限于单音节的问答。
祖母问,有多少只鹅要做成猪肝,有多少只鹅要养肥?
“随你便。“雷奥说。
“你今天在乌伦费尔德吗?“约翰娜突然问道。
赫莎直挺挺地坐在qui vive上。啊,他会说什么呢?
“没有,“他简短而尖锐地回答。他不喜欢被盘问,更不喜欢被约翰娜盘问,而约翰娜并没有表现出不愿意当他的间谍。
他还在纳闷自己怎么会说出这样的假话时,一眼瞥见赫莎那双闪闪发光的大眼睛正震惊而责备地盯着他。
他想,“小家伙开始不安了“;他急于一个人静一静,于是起身离开了餐桌,并说了一句“祝您健康“(Gesegneter Mahlzeit)。
每个人都在注视着他。
“他会得什么病?“奶奶问道,她指的是他几乎没碰过的食物。
“他在产驹时遇到了很多麻烦,“赫莎插话道,她隐约觉得自己应该为他出头。
她很确定自己恨他;但是,无论他做什么,都与其他人无关。晚饭后,她冲进了昏暗的花园。她觉得自己的内心和外部似乎都发生了一些事情,而这些事情的存在,直到现在她还没有梦想过。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它,但一想到它,她胸中的怒火就汹涌澎湃,这证明它不是什么好事。如果这个美丽的女人真的把她的香水倒在了他的大衣上,那意味着什么呢?但不,这不是问题的关键。他为什么要通过撒谎来贬低自己呢?他,傲慢的利奥,如此高傲地蔑视她卑微的爱!他为什么要瞒着她去乌伦费尔德,而他通常都是光明正大地从那里来,带着朋友的问候?
当然,这位美人比她美上千倍,而且无疑要聪明得多。她不需要多么自卑,就能自认高人一等。但是,一个无法解决的大问题,一个阻碍她所有猜想的绊脚石,就是她是个有夫之妇。如果她不是已婚妇女,那么他就可以爱上她;但现在,他怎么可能爱上她呢?女人被丈夫所爱,这就是她们结婚的目的,而不是被世界上的其他人所爱。
否则,你还不如去爱库托夫斯基舅舅,或者去爱那只名叫利奥的狗,它此刻正用湿漉漉的鼻子蹭着她的衣袖,充满了安慰性的爱意。
她在寒冷的秋风中瑟瑟发抖,脸颊发烫,在洒满露水的小路上跑上跑下,沙沙作响的枯叶在她面前打着旋儿,就像受惊的动物。她听到利奥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在灯笼的照耀下,他检查着犁地,声音提高到了训斥的程度。小狗里欧欢快地叫了一声,然后蹦蹦跳跳地跑开了两次,但最后还是回到了她身边。
她把脸埋在主人的鬃毛里,低声说:“你比主人强多了。“她决定,如果可能的话,今天一定要弄清已婚人士被未婚人士所爱这个问题的真相。
首先,她在图书馆查找资料。“首先是《点灯人》然后是《金赛尔》和《赤脚》这些都是她拥有的成熟派小说克拉拉-克伦和奥蒂丽-维尔德穆斯的作品,她还没有想到过。她找不到任何关于困扰她的问题的参考资料,甚至连存在这个问题的暗示都没有。于是,她从小说转向了古典文学。席勒--阿玛丽亚是个年轻姑娘--路易丝(也许她现在想明白了)是个已婚妇女--当然是西班牙女王。但在这种情况下,你显然不能相信诗人;因为爱上继母这种事只能发生在想象的世界里,在那个世界里,天才脱离尘世,沉醉于灵感,肆意遨游。两年前,她写过一篇关于“天才与现实“的德文作文,其中详尽地论述了这个问题。脱离尘世的天才“和“陶醉于灵感之中“这两个优美的词句就出自这篇文章。
“你为什么在书堆里翻来翻去的?“艾丽问道,她已经躺在床上了,在睡着之前,她还自得其乐地用牙齿和双脚紧紧地抻着衬布,假装在上面弹奏班卓琴。当她交替拉紧或松开衬布时,衬布发出忽高忽低的声音,和弦乐器的声音很相似。
赫莎考虑过自己是否应该自贬身价,向这个孩子征求意见。但是,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她没有犹豫太久。
“听着,老鼠,“她坐在床头说,“我想问你一件事。你爱上了一个男人,是吗?“
“哦,是的,“伊莉玩弄着手指回答道。
“你确定这个男人也爱你吗?“
“为什么说_男人?“艾丽问道。“库尔特是我的理想。以前是本诺,以前是阿尔弗雷德,但现在是库尔特。但不管怎么说,我不认为他是个男人。“
“那他是什么?“
“他是个年轻人
“好吧,年轻人,如果你愿意的话。当然,他不是我心目中的男人“。她的眼睛闪烁着热情的光芒难道她不知道一个合格的男人应该是什么样的吗?“你认为,老鼠,任何男人或年轻人--这并不重要--会爱上一个已婚女人吗?“
“当然......非常容易。“艾莉以她那极好的平静回答道。
赫莎对这样的慎重偷偷地笑了笑。“不,老鼠,你不明白,“她说。“我指的不是他的妻子,而是嫁给别人的女人。“
“我也是这个意思“
“你觉得这很自然吗?“
“真的,我真没想到你这么没经验,“小姑娘说。“一个人肯定会知道这种事的。以前的情况更糟。勇敢的骑士总是爱别人的妻子。爱自己的妻子会被认为是荒唐....。这一切都在柯尼希的《未删节文学史》里“。
赫莎变得若有所思。“啊!旧时代,“她淡淡地笑着说。“说这些没用。那时候他们在竞技场上厮杀,用长矛互相残杀取乐!“
“而今天,“艾丽小声说,她在床上抬起头,睁大了眼睛,像个读童话故事的孩子,“今天,他们用手枪打死对方,只是为了取乐。“
赫莎感到自己的心被刺了一下,而伊芙的小红脸女儿却继续说了下去。
“我觉得在结婚时发生这样不幸的事很可爱....因为你知道大多数浪漫的爱情故事都是这样的“
“谁告诉你的?“
“你不记得卡蒂-格拉芬斯坦是怎么说她姨妈的吗?“
“呸!“赫莎叫道。“不管她说了什么,肯定都是谎言“
谈话到此结束,因为在艾丽说出那个令人憎恨的名字后,赫莎就再也不肯说话了。但在熄灯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一直醒着沉思,并试图用各种实验性的想法来穿透那层笼罩在她的童真和生活之间的面纱。第二天下午,她步履蹒跚地走近慈祥的外婆,外婆的木针正忙着编织她最喜欢的一条设得兰羊毛披肩。
“你良心不安吗?“奶奶问道,她以为自己知道她想要什么。
“上帝保佑!我只想知道,我到底有没有长大?“
“嗯......一半一半吧,“奶奶建议道,笑眯眯地用眼睛仔细打量着她。
赫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知道,她已经开始了一项大胆的事业,但无论如何,她都必须把这件事弄清楚。
“我是说我可能很快就要结婚了,我----“
“你!“奶奶惊恐万分地喊道。
这个不幸的孩子显然是来向她透露附近某个俏皮青年的求婚。
“当然......“赫莎继续说,嘴里念念有词,......“当然......我有这么多钱,不可能变成一个老处女。
奶奶抓住了她的手。“孩子,你在想谁?“她焦急地喊道,开始冒汗。
赫莎的脸红到了发根。“我......谁也不是。“她结结巴巴地说,努力保持着不紧不慢的语气。
“你是说无限期?“
“是......当然......无限期。
外婆终于又可以自由地呼吸了,她当即决定,当天就跟里欧严肃地谈谈,并警告他,如果他不当心的话,这条“金鱼“可能会在他眼皮底下被别人抢走。
“还有...现在让我听听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关于......婚后的爱情。
外婆已经习惯了这种问题虽然最近这种问题比以前少了她轻描淡写地回答道:“婚后和婚前是一样的“
“是的......我知道。我知道。但如果有另一个......没有结婚的人......“
“天呐什么?“奶奶惊恐万分,眼泪从鼻子上掉了下来。“还有什么?
赫莎感到自己的心弦突然崩断了。她必须鼓足勇气,才能继续往下说。
“亲爱的祖母,难道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吗,一个没有和我们结婚的人,竟然会......“
“赫莎,“老夫人打断了她“直视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是不是在读禁书“
“我怎么会呢,奶奶?“
“你现在在读什么?“
“梅塔-波德韦尔借给我的一本小说
“我们说的是故事,不是纱线谁写的?“
“菲利克斯-达恩
“是关于什么的?“
“我几乎不知道总有人被别人刺死
有的人死而复生,有的人被埋葬。这没什么坏处
“不,这当然没有坏处,“奶奶想,然后她说:“别再问我这些愚蠢的问题了,孩子......你还太小,不懂这些事情。现在亲我一下,把你的钩针拿去吧“。
又一个计划失败了。然而,赫莎还在想,她该如何解开这个黑暗的谜团,她那颗嫉妒的心正在盲目地纠缠着这个谜团。
当天晚餐时,利奥突然提议划船带她和艾丽去友谊岛。他知道赫莎想亲眼看看这个浪漫之地的愿望已经许久了,他认为只要满足她的愿望,就能改善他们之间的关系,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一天比一天紧张。
但赫莎微微翘起嘴角,说:“非常感谢;等我想去岛上看看时,我会自己划船过去的。
“你会再试一次吗?“他笑道。
“是的,为什么不呢?那里现在有两艘船,你去乌伦费尔德游玩时,一次不会想要多于一艘的。“
她最后几个字的发音让他既恼火又生气。
“不过,我亲爱的孩子,“他回答道,“我必须请你不要再疯狂地逃跑了;你真的没有必要定期去唤醒邻居。
“她颤抖着嘴唇回答说:“我向你保证,我不会再让你有任何抱怨的理由了。
他点点头,立刻被安抚住了,奶奶便把话题转到了家务事上。
日落时分,当雷奥骑上他的母马时,在花园里看着他的赫莎感到前一天晚上所有的恼怒和敌意又在她心中苏醒过来。她真想扑到草地上,用手指撕碎草皮。
诚然,他骑马去的方向是翁格恩,但赫莎毫不怀疑,他是想快马加鞭地赶往小河边。
“哦,要是我知道是不是这样就好了!“她咬牙切齿地想。
于是,她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这四个月来,梅塔-波德韦尔变成了沉静的冯-塞姆布里茨基夫人,她在订婚前曾是她的密友。她们交换了各种承诺,并用无尽的亲吻封存了友谊的誓言。
第一个谁,等等,应该是第一个到,等等。
但是,事情的结果是,双方都没有兑现这些承诺,因为她和梅塔之间的亲密关系已经停止了,就像大多数女孩在订婚初期的友谊一样。虽然她作为伴娘跟随这位幸运的女孩走上了圣坛,但她似乎早已消失在一个未知的遥远世界里,而她却没有通行证。
但现在,她的幸福和安宁岌岌可危,只有 Meta能帮助她。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对埃利说:“如果明天我让你和我一起开车去看梅塔,你必须说'不'。你明白吗?“小老鼠一点也不明白,只是像往常一样歪了歪她白皙的小脑袋,然后睡着了。
第二天下起了雨,赫莎没有封闭的马车,只好呆在家里。接下来又是两个潮湿的日子,赫莎的好奇心无法得到满足。但是,当第四天天色灰暗,雨点打在窗户上淅淅沥沥的时候,她决定把自己的骄傲装进口袋里,通过祖母向利奥请求提供马匹和马车。
“为什么要这么迂回呢,赫莎?“他们在餐桌上碰面时他说
“我本以为你知道运输工具和其他人一样都是由你支配的“
当天下午两点,马车停在门口,她在大雨中驶离。
她很幸运地选择了这个时间。梅塔的丈夫去了明斯特贝格,而让这对年轻夫妇感到幸福的婆婆则因为胆病发作而痛苦不堪。
于是,她发现梅塔一个人呆在卧室里,卧室里有厚厚的绸缎窗帘、精致的薄纱被罩、舒适的矮沙发、带翠绿色灯罩的台灯,还有千奇百怪的漂亮小玩意儿和神秘物品,这一切都预示着一个新婚夫妇的结合,似乎在邀请她进行一次温馨的密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