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尔里希没有回应,只是茫然地看着他,越来越无法理解他。雷奥意识到,他是如何一步步地失去了他的朋友。他清楚地看到了他内心的变化,就像他的心脏暴露在 X射线下一样。在他自己看来,他就像一个笨拙的演员,对自己的_角色_感到厌恶,却又再接再厉,要把它演到底。于是他继续说下去。
“想想这对我这样的人来说是一种怎样的生活。在美国,我有时在马鞍上一坐就是八天,只有在为人类或野兽而战的时候,我才会感到快乐。但在这里,我无所适从,我对这个洞有什么兴趣?如何自娱自乐?要么粉身碎骨,要么一枪穿脑。看看我我现在躺在这里,从昨天早上就躺在这里了。他们把饭菜端到我的房间晚上我就悄悄上床睡觉等这些可恶的假期结束了,我一定会很高兴,因为到那时,我至少又可以工作了;如果你能把它叫做工作的话。在庄园里匆匆忙忙,愁眉苦脸,摆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其实所有要做的事情都是全能的上帝在做,这都是徒劳无益的。但人总得干预,总得做点什么来抑制思考,把那些折磨人的可恶想法赶出脑袋。“然而,它们每天都在重复出现不管是逃避它们,还是像笼子里的豹子一样守株待兔它们的负担让人难以忍受“
“你总是提到的这些想法是什么?看在上帝的份上,请解释一下。“乌尔里希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焦虑,喊道。
雷奥发出了不和谐的笑声。“你不会感兴趣的,“他说,并斜睨了乌尔里希一眼。
乌尔里希猛地站了起来,开始在地板上踱步。他喘着粗气,憔悴的脸颊泛起了红晕。然后,他在雷奥面前站定,炯炯有神的眼睛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说道
“听着,我要严肃地对你说,老伙计。我也有自己的负担。我从来没有像今年圣诞节这样强烈地感受到家的荒凉,因为那个本该围着枞树跳舞的小家伙不在家里。他本该回家的,但我妻子不愿意。现在家里的气氛有些紧张,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好像不幸即将来临。在自己的炉边,我觉得自己是个陌生人!“
乌尔里希把瘦弱的手搭在雷奥的肩上,雷奥在他的抚摸下瑟缩了一下,乌尔里希继续说道
“我现在唯一的快乐就是我作为政治家的活动。当然,这意味着不间断的不懈努力。你知道佣金是什么吗?但种子已经播下,到复活节时我们就可以期待结果了。我们的目标很可能已经实现。但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我在柏林的作用会比在其他地方更大听着六周前我离开家的时候,你在我看来还不错;你可能有点严肃,但你说话很有道理,眼神也很清澈。现在我回来了,却发现你的状态如此糟糕,我不禁对自己说:'他看起来好像要去见魔鬼了'“。
“好吧,如果我愿意,我可以这么说。“雷奥笑道。
“我并不羡慕你的自由,我的孩子,“乌瑞克回答道。“但我不禁在想,即使我失去了你的信任你把我当成了入侵者如果我在家,你也不会把事情搞成这样“
“你觉得我有什么错?难道我离开你的视线就不值得信任了吗?“
“新年一过,我又要走了。天知道我回来的时候会怎么找你。“
“石破天惊,“雷奥笑道,他觉得自己越来越生气了。
乌尔里希闭上了眼睛,被雷奥这种疯狂的自我毁灭感动得热泪盈眶。过了一会儿,他问
“你想再次旅行吗?“
“不,“里欧简短地回答道。
“很好。那我不走吗?如果你觉得我就在你身边,会对你有帮助吗?
利奥迅速地看了他一眼,眼神中蕴含着热切的希望和痛苦;但随后他不耐烦地把头转向一边,回答说:
“谢谢你,我不需要守护者。“
乌尔里希脸色一变。“我希望,“他艰难地发音说,“你说的不是真心话。我愿意为你牺牲我的目标、我的抱负、我为之奋斗和生活的一切,而你给我的回答却是对我和我们友谊的侮辱。我现在不知道是该把你当成病人还是陌生人。
全场一片沉默。利奥站了起来,一动不动地站着,拳头放在桌子上。他经常感到无能为力和摇摆不定,而此时此刻,他的身体已经完全殉道了。
他的内心涌动着柔和的情感,但所有的柔情都被欺骗朋友的严酷必要性所压制,而这也是他永远的承诺。稍有让步,就等于承认了一切。
“你把一切都想得太悲惨了,“他用开玩笑的口吻说。
“闲适不适合我,仅此而已。我习惯了各种逸事,习惯了冒险和运动的生活,现在简直无聊透顶,没办法。无所事事让我血液不畅,思绪万千。等到春天的时候,我就会变回我自己了“。
他怯怯地握住乌尔里希的手,回过头来,乌尔里希也久久地凝视着他。乌尔里希仿佛用指尖感受到了他的朋友发生了难以名状的变化。他们开始谈论一般性的话题--农业和政治事务。但是利奥无法恢复平衡。他的谈话是一种混合体。一会儿缺乏自信,一会儿又热情洋溢。
冷嘲热讽的笑话和沉闷的陈词滥调交替出现,乌尔里希越来越感到困惑。
他们分手了--利奥对会面的结束感到如释重负,乌尔里希则悲伤而沮丧。他悲痛地意识到,从他记事起,这段友谊就是他生命的一部分,在里奥离开四年后,在他与拉登美丽的遗孀结婚后,这段友谊都胜利地存活了下来,而现在却面临着解体的危险。他对未来充满了恐惧。但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在他家的门槛上,等待他的是一个如此出乎意料、如此可怕的打击,它将把今天所有的阴郁印象从他的脑海中驱除。
当他到达乌伦费尔德时,发现菲利克塔斯歇斯底里地躺在地板上,老米娜在一旁照顾她,一片哀嚎。
半小时前,一封从威斯巴登发来的电报被他的妻子拆开。电报内容是
“您的儿子保罗病重了,原因是一场不幸的事故,学校当局对此难辞其咎。他在圣诞节前夕离家出走,可能是想家了。今天在邻村被发现,有人在照顾他。高烧不退,医生恳切地请求您立即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