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尔里希当晚从明斯特贝格车站寄出的一张纸条向利奥传达了这一噩耗。
“菲利克塔斯“说,“她非常痛苦,我不可能带她一起走;她无法控制的悲伤也可能对孩子不利。因此,如果你觉得你还能做什么,还愿意做什么,请帮助她。“
“如果你还在乎的话“这句话说得很重。
利奥非常难过,一种沉闷的自责让他觉得自己应该为事件的发展负责。他打起精神给费莉西塔斯写了一封长信,在信中,他以普通同情为借口,把自己的时间和人身交给她支配,并表示愿意以兄弟和朋友的身份分担她的悲伤。他等待着她的回信,生怕她会接受。但他不必害怕。她的字条上只写了几句话,恳求他不要来打扰。
“看在上帝的份上,别来了,“她写道。“我只能日夜祈祷和哭泣你是我最不想见到的人“于是,他请求母亲对这位伤心欲绝的乌伦费尔德女主人表示同情。这位善良的老妇人深感同情,立刻动身前往,但菲利克塔斯拒绝见她。
可怕的悬念持续了四天。利奥每天两次派信使前往乌伦费尔德询问情况,他从老米娜那里打探到的消息是,威斯巴登的电报仍然给人希望,但情况很严重。慈祥的女主人只能躺在床上祈祷。明斯特贝格的医生每天都来探望她。一则消息和下一则消息之间的间隔时间仿佛是永恒。里欧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只能扛起枪,漫无目的地在雪原上大步走着。他通过神神叨叨地询问孩子的生死来打发时间。他数着路边的白杨树,数着犁沟里跑过的野兔,数着自己射击夹克上的纽扣。他数着在到达某个地点之前必须呼吸的次数,数着阳光穿透杉树林昏暗的灌木丛,数着乌鸦的叫声在寂静的森林里回荡--这是一个单调的游戏,却有着不同的结果。他也发过誓,但下一刻就忘了。时不时,他还会发出恶魔般的欢呼声,在草地上呼啸而过,并被自己的回声吓了一跳。晚上,他到普鲁士王冠去消遣,与常客们一起喝大量的烈酒和红酒,中间还喝两杯白兰地。这两杯白兰地的名字叫“一条法兰绒长裤“。在那里,他找到了他的老朋友们--汉斯-冯-塞姆布里茨基,自从结婚以来就酗酒成性;老奥岑,白天是个忧郁、害羞的人,但到了晚上,喝了第二瓶酒之后,就成了一个狂野的滑稽歌者;冯-斯托尔特先生,总是对女人情有独钟,并希望通过与利奥的交往,再次接近费利西塔斯。
乌伦费尔德遭遇的不幸在这里没有任何消息传出。甚至乌尔里希的突然离去也没有引起任何议论,因为作为该地区的社会巨头之一,他经常缺席。唯一知道这件事的人是照顾菲利克塔斯的森夫特勒本医生。这个沉默寡言的老光棍,以愤世嫉俗而闻名,因此也很让人害怕,他习惯在普鲁士王冠的一个角落里吃完晚饭,然后不跟任何人道晚安就走了。
然而,一天晚上,利奥冒险和他说话,问他菲利克塔斯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医生回答道,然后拿起了他的帽子。
“但她躺在床上你每天都能见到她“
“她得了您所说的'焦虑性'发烧,冯-塞勒丁先生。她在服用覆盆子糖浆里的吗啡--大量的覆盆子,但没有溴化物;那太令人沮丧了。晚上好,冯-塞勒丁先生。“
第五天早上,利奥正在穿衣服,莉齐的老女仆冲进他的房间,啜泣着,搓着手。
“发生了什么事,米娜?“
“祸不单行保尔钦死了,这位老太太在绝望中服毒自尽,虽然还活着,但已经昏迷不醒了。
医生已经被派去了,但看在上帝的份上,来吧,先生,一切都乱套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利奥感到背上好像有冷水流过,他猛地靠在墙上。
他首先想到的是“这不可能是真的,这不可能是真的“。然后他对自己说:“你必须穿上靴子。“他开始做这项简单的工作,感觉好像再过一分钟,他就没有力气完成这项工作了。突然,他放声大笑起来,老妇人被这笑声吓得蹑手蹑脚地躲到了角落里。
毕竟,这只是意料之中的事。这就是命运。孩子死了,菲利克塔斯奄奄一息,乌尔里希心脏衰弱,无法承受打击,然后就轮到他自己了。
他瞥了一眼挂着武器的地方。那颗能起作用的子弹正在等着他。他伸了个懒腰,杀人的欲望刹那间笼罩了他;然后他穿好衣服,丢下气喘吁吁的老妇人,穿过白雪皑皑的原野,越过冰封的河流,向乌伦费尔德奔去。我甚至不为她难过。如果她死了,我的内疚似乎比她的死本身还要糟糕。“但是孩子,还有乌尔里希--在想到他们的时候,他自己愧疚的可怕幽灵又龇牙咧嘴地出现在他面前。
乌伦费尔德院子里的一切都和往常一样,这让他大吃一惊。至少他以为谷仓会着火。
一辆双马雪橇正等在门口。他问老威廉:“谁啊?“老威廉满脸通红,冻得半死,他习惯性地摸了摸毛皮帽,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
“医生,先生“
利奥在大厅里见到了他,他像忙碌的医生一样,匆匆忙忙地赶着车。
“医生,她怎么样了?“他问道,把她留了下来。
“和预期的一样好“,这是一个简短的回答。
“这意味着什么?所有危险都过去了吗?“
“这意味着男爵夫人只是胆汁淤积““It means that the baroness is simply suffering from an attack of bile,而我并不嫉妒她““which I don't envy her.“
“她没服毒吗?“
毒药哼哼亲爱的先生,这要看你把什么叫做毒药了。我敢说,男爵夫人可能有轻生的念头。但她走错了路。她喝了牙痛药水,冯-塞勒丁先生一种乙醚、酒精和油的混合物味道并不难闻
现在,她似乎已经睡过去了,但胃部不适可能还得忍受一两天。再见,冯-塞勒丁先生。
他上了雪橇,鞠了一躬,然后驾车离去。
雷奥感到厌恶,半是失望;他心中最神圣的地方似乎被粗暴地篡改了。
悲剧变成了一场闹剧。然而,孩子,亲爱的孩子,还是死了。这是无法挽回的事实。在他的意志最薄弱、最无能为力的时候,他内心对这个女人的怒火总是熊熊燃烧,最后变成了冰冷的厌恶。他恨不得掐死她,就因为那些牙疼药水。一切,甚至连死的欲望,在她手里都成了可悲的小骗局。但孩子已经死了,不可能再活过来。
他问一个女仆,女仆显然受到了家里普遍的惊慌情绪的影响,问他是否看到了她的女主人。她害羞地回答说要去看看,然后就跑上楼去了。
与此同时,老米娜咳嗽着、抽泣着从前门走了进来,她搓着手问,那个和蔼可亲的人是否还活着。
里欧背对着她,没有回答她,她蹒跚着上了楼梯。只有他一个人,似乎过了很久才有人来。他在柱子间踱来踱去,他和乌尔里希小时候曾在这里玩捉迷藏他想,“我和她给你们家带来了多大的耻辱啊!“如果有人在门外用马鞭抽他,这几乎是一种安慰,因为他的脚亵渎了门槛。
相反,老米娜回来了,她满面笑容,瞠目结舌,欢天喜地地宣布,亲切的小主人又好起来了,亲切的小主人想见他。
他咬紧牙关,跟着老妇人上了楼。他不知道自己想对她说什么;他只知道有一种钝钝的欲望,想用手指扼住她的喉咙,掐住她的脖子。那一刻,他恨透了她。
明娜把他领进了自己的卧室。自从在菲希特坎彭的日子以来,他就再也没有进过她的卧室。门一打开,一股opoponax香水味迎面扑来,他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玫瑰色的阴暗中,一缕坚硬而冰冷的日光时隐时现。他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温暖的香浴中,身上盖着一个盖子。他静静地站在门边,快速地呼吸着。
老巫婆抓住他的袖子,拉着他朝她躺着的床走去。窗外的灯光照亮了她的脸,她的枕头在她周围闪闪发光,就像一个光环,而床上的其他地方则沐浴在紫色的半黑暗中。
他想,“她已经安排好了这个场景“。
她的脸色蜡黄,眼睛周围有一圈黑边,从半闭的厚厚的眼睑下望着他,不认识他,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在他看来,她吸食毒品的影响还没有完全消失。
他踮起脚尖走近她的床边;解冻的雪从他的靴子上落下,在地毯上留下了一些变色的小水珠。
“菲利克塔斯?“
她举起左手,示意他走近些,他便把一把椅子拖到床边。床边放着一张床头柜,上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其中一个是空的,上面贴着“治牙痛--不可服用“的标签。这个告诫一定是诱使她喝下它的原因。
“菲利克塔斯?“他重复道。
然后,她慢慢抬起昏黄的大眼睛,盯着他,嘴角露出一丝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