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利克塔斯,振作起来,“他劝道,心里很不安。
她结结巴巴地念叨着保尔臣的名字,再次望向空洞。这张因痛苦而僵硬的白皙脸庞上,似乎浮现出死亡的倒影。
如果不是医生的话让他更加坚定地反对她,利奥本想跪在她身边,深深地感动和焦虑。
“里欧?“她低声问,没有看他。
“我能为你做什么?“
“你是我的朋友吗?“
“当然是你知道我是
“里欧,我活不下去了里欧,你一定要给我解毒
他从她的话中得到安慰毕竟,她是真心希望结束自己的生命。为此,他从心底里感谢她。
过去几天的悲痛使她的五官变长、变僵,她的脸上掠过一丝痛苦的颤抖。她的脸上现在布满了皱纹,这让她看起来更苍老,但也更有个性。这不是那个把他引诱到悬崖边上的西伦人粉白的笑脸,而是一个历经磨难的圣母悲痛欲绝的脸。
他的罪恶感的伴侣就应该是这样的。他第一次感觉到,她是多么彻底地属于他,他的恨意也渐渐消散了。
“不要自作孽,菲利克塔斯,“他说,为了说些什么。
“对我自己犯罪!“她重复道,语调低沉而绝望。“哦,我的上帝!好像还有比这更糟糕的事情吗?
我还能犯更大的罪吗?我的小保罗死了,而我还活着。我判了我孩子的死刑,却让他活着。
弑母,这难道不是最可怕的罪行吗?我怎么能背负着如此沉重的罪责生活下去?关心我的人怎么会希望我这么做呢?
“弑母!“他困惑地叫道。“你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她微笑着说。
他不禁打了个冷战。这个女人的大脑一定因为悲伤而失去了平衡,她快要疯了。她的手指在台布上摸索着。
“你的手呢?“她低声问道。“把你的手给我我恳求你把手给我。“
他机械地向她伸出手,她用湿热的手掌握住了他的手。
“向我靠过来,“她低声说“我会在你耳边告诉你事情的经过“
他按照她的吩咐把头偏向她的嘴边
“你还记得圣诞节前你来的那个晚上吗?“她接着说,“就在那个时候,我把我儿子的生命献给了你。
当我们在温室的火炉旁取暖时,他就死了。“
“你在胡言乱语,菲利克塔斯!“他惊呼道,挺起了身子。
“嘘!“她说,再次把他拉到身边。“他们可能在门外偷听,除了你和我,谁也不能知道。那是圣诞节前三天。我正在整理他的礼物,时间不多了。为了你,我把他送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还瞒着乌尔里希他在学校有多不开心;为了你,我也是这么做的。但我想让他收到圣诞礼物,可中间你来了。然后我就忘记了一切。我不再想圣诞节,也不再想我的孩子。我的整个灵魂都被你填满了我只想和你一起离开去一个没人能看见我们没人能听见我们的角落你走后,我陷入了一种疯狂的陶醉中我跑上跑下我站在窗边向哈勒维茨望了半个晚上,然后我坐在炉子旁,盯着炉火想:'我和他就是这样坐在炉子旁的。'最后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太晚了“
“为什么太晚了?“他声嘶力竭地问。
“昨天早上,“她回答道,“乌尔里希的电报来了,昨晚信也来了。信里什么都有。它就在房间的某个地方。去找找吧。“
他站起身来,步履蹒跚,用不太稳定的手指摸索着寻找那封要命的信。但他怎么也找不到。他在神秘的暮色中翻遍了眼前的整个房间,房间里摆放着豪华的家具、丝质的垫子和被子、蒙着面纱的镜子以及数不清的银制和象牙制的洗漱用品。他从一件家具转到另一件家具,怔怔地望着这些闪闪发光的小玩意儿,问自己到底在找什么。但床上传来的声音提醒了他。
“去更衣室找找可能就在那里“
啊,信,当然是信。他打开她指的那扇门,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小房间里,光线明亮得刺痛了他的眼睛。地板是瓷片铺成的,他看到左边是一个浴缸,有台阶通往浴缸,右边是一张大理石桌子,桌子周围是一面三面的大镜子,镜子前散落着更多的水晶和玳瑁的化妆用品,有各种可以想象得到的图案。
他想,“他一定很讨厌这些炫耀和奢华吧!“他想。这时,他的目光穿过对面敞开着的一扇门。他看到一张朴素的野营床,上面铺着白色钩针编织的衬布,旁边光秃秃的木板上铺着鹿皮地毯。墙上挂着镶在深色镜框里的照片,其中有他自己的照片,他瞪着一双笑眼,脸颊丰满。他大声呻吟着,把双手放在脸前,飞快地回到了香气扑鼻的紫色监狱。
“你拿到信了吗?“她问。
“没有“
“你到处都找过了吗?“
“我不知道,我想是的“
“里欧,你怎么了?“她的声音因焦虑而颤抖。
“我怎么了?“他喊道。“只有这个我为自己感到羞愧--羞愧!羞愧!“他站起来,然后跪在床边。她靠在枕头上,把手放在他的头上,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我可怜的孩子,“她说,“你已经心碎了,但你还不知道一切。“
“还有什么?“他问道,情绪激动。
“信上说,“她接着说,“其他人都及时收到了父母和朋友送来的礼物。只有他的桌子是空的。他简直不敢相信--不敢相信妈妈把他忘了。当其他人围着圣诞树玩耍时,他没戴帽子,也没穿大衣,悄悄地溜了出去。他说,他得去趟邮局,问问妈妈是不是什么也没寄来。不是那些士兵、大炮、袖珍墨水瓶,还有他非常想要的、妈妈答应给他的所有东西吗?但他找不到邮局,在暴风雪中,他没戴帽子,没穿大衣,在空旷的原野上跑来跑去,因为他不相信妈妈抛弃了他(为了你,利奥),他死了,死了“。
她把额头贴在跪在地上的男人低垂的头颅上,痛苦地抽泣着,紧紧地抱住他的肩膀。就这样,他们一起哭泣,不愿得到安慰。当他们终于抬起头时,他们看着对方的眼睛,惊讶而又疑惑。
他是这个男人吗?她是这个女人吗?他们共同的悲伤似乎让他们成为了新的生命,让他们在罪恶和罪孽的悲惨后果中永远合二为一。她痛苦地对他笑了笑,但同时她又几乎高兴起来。
“丽兹,我们迷路了,“他喃喃地说。
“是的,我们迷路了,“她仍然微笑着说,然后他离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