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翠的喜讯并未能驱散朱由检心中的阴霾。回到武英殿,朱由检的脚步略显沉重,他心中预感到将有大事发生。刚踏入大殿,他便迫不及待地召见了王洽。王洽一路小跑,脸上满是焦急之色,匆匆步入大殿后,恭敬地跪下行礼,随后急切地禀报道:“皇上,边关急报!皇太极绕道蒙古,起兵十万有余,如今已围攻遵化多日,遵化告急,情势危急!”
朱由检闻言,眉头紧锁,仿佛能拧出水来。他强压下心中的焦虑,沉声问道:“袁崇焕呢?他现在在哪里?”王洽低着头,声音微微颤抖:“回皇上,袁大人正于昌平整顿军马,准备……准备应对可能发生的战事。”
“速遣其救援遵化!”朱由检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然而,他的心中却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回想起几个月前,袁崇焕擅自主张,跑去皮岛干掉了毛文龙,那时的朱由检几乎气得昏厥过去。自己亲自提拔的督师,不但寸功未立,还先一步挑起内乱。毛文龙在皮岛上本是牵制后金的重要力量,如今却被袁崇焕擅自除去,这无疑帮助皇太极解除了后顾之忧,助长了后金的嚣张气焰,如果不是这样,相比皇太极也不敢这样倾巢出动。
回想起收到袁崇焕擅自杀害毛文龙的消息时,朱由检几乎气得昏厥过去。他任命袁崇焕为督师,寄予厚望,希望他能为大明立下赫赫战功。然而,袁崇焕却先一步挑起内乱,让朱由检陷入了骑虎难下的境地。他深知,作为皇帝,自己不能轻易犯错,更不能让大臣们看笑话。因此,他只能强压怒火,一封封压下言官对袁崇焕的弹劾,顺水推舟地发出诏书,称毛文龙贪赃枉法,罪当诛杀,而袁崇焕行事过于鲁莽,日后需谨慎行事。
然而,朱由检心中明白,死人已经无法挽回,活人还需继续为大明效力。他放眼望去,整个朝堂中,竟无人能与袁崇焕相提并论。这让朱由检不禁感到一阵悲凉和无奈。
看着王洽悻悻离去,朱由检对他的能力越发不满。他深知,这样平庸之辈,根本无法支撑起大明的江山社稷。他心中暗自思量,决定再寻一位能臣来辅佐自己。想到这里,朱由检唤来了在旁伺候的王承恩,问道:“孙承宗现在如何?”王承恩伺候朱由检多年,深知他的心意,轻声答道:“孙大人当年因魏忠贤的迫害而赋闲在家,但他一直是护国重臣啊。陛下是想……”
朱由检没接王承恩的话,思绪飘回了当年。那时,孙承宗在山海关外屯田练兵,固城坚壁,收复失地四百余里。朱由检还是王爷时,就对孙承宗钦佩不已。如果不是天启皇帝听信魏忠贤的谗言,将柳河之役的失败归罪于孙承宗,迫使他削职为民,朱由检现在也不会面临如此多的烦恼,皇太极也不可能屡次进犯边关。
想到这里,朱由检不禁长叹一声,挥了挥手让王承恩退下。他深知,现在的大明已经经不起更多的折腾了,他必须尽快找到一位能够力挽狂澜的能臣。
转眼间,袁崇焕的大营内,他接到了崇祯皇帝出兵驰援的命令。然而,袁崇焕却显得不以为然。他对身边的赵率教说道:“遵化虽距京城不足二百里,但粮草充足,防卫严密,后方还有蓟州作为支援。皇太极虽率十万大军,但不过是虚张声势,只想抢些财物而已。这些蛮夷之辈只会烧杀抢掠,只要我们稳固防守几日,他们自会退去。”
赵率教闻言,领命率军一万增援遵化。然而,他并未意识到即将到来的危险。
然而,当他们赶到遵化时,却发现情况远比想象中严峻。遵化已被后金军包围了十五日之久,城内守军将领看到援兵赶到,虽颇为兴奋,但也掩饰不住脸上的疲惫和焦虑。
“赵将军,后金已多日组织攻城,都被我军打退。但敌军势大,我方伤亡极大。目前箭矢铁炮都已不足,可固守兵力已不足八千人。”守城副将向赵率教汇报完情况后,就被他厉声打断。
“我已带来精兵一万!区区后金这些贼众有何惧怕?明日,待我摆开阵势,与他们决一死战!”赵率教说完,便不顾劝阻的守城将领,将他们赶出了帐门之外。
翌日清晨,遵化城外寒风凛冽,一片肃杀之气。地平线上泛起了淡淡的鱼肚白,冷风吹拂着每个人的脸庞。双方在城门外摆开阵势,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赵率教身披重甲,手持长枪,立于阵前。他看着自己精挑细选的一万兵士,甲胄齐整,气势恢宏,心中充满了自信。再扫视着对面的敌军。一个个衣衫褴褛,皮革裹身,看上去似乎不堪一击。赵率教见状,嘴角泛起一丝轻蔑的笑意:“哼,皇太极充其量也就是个匪首,一群乌合之众,何足挂齿,前军听令,冲锋!”
赵率教确实是个猛人,但猛人就在于,只会妄用蛮力,眼见后金兵被自家骑兵一冲击溃,赵率教下令骑兵追击溃兵,谁知皇太极就是等他入瓮,眼见骑兵部队与后方距离拉远,突然明军两翼杀出万余蒙古轻骑,将明军一截两段,而皇太极则趁机转逃为攻,集合两万精锐对赵率教发起了猛烈反攻。
后金军看似散乱无章,实则暗藏玄机。他们突然分散开来,从四面八方冲向明军。赵率教大惊失色,他没想到皇太极竟会如此狡猾。双方展开了激烈的厮杀。刀光剑影中,血肉横飞。战鼓声、呐喊声交织在一起,响彻云霄。赵率教重整残存兵力,挥舞着长枪在敌阵中左冲右突。
然而,就在他即将冲破敌阵之时,一支冷箭突然从暗处飞来,正中他的胸口。赵率教身形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惊愕与不甘。他勉强稳住身形,回首望向那支冷箭飞来的方向。只见皇太极正冷冷地注视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赵率教不甘地坠下马来,怒目圆睁,却已无力回天。副将拼死护送他回城,但赵率教终是气绝身亡。
得知主将阵亡的消息后,城内守军军心大乱,所有人再也没有了防守的决心
十一月五日,早就混入城内的后金奸细趁机在城内放火,火势迅速蔓延,城内一片混乱。皇太极见状,率军猛攻城门。城门在猛烈的攻击下轰然倒塌,后金前锋如潮水般涌入城内,与明军展开了一场残酷的巷战。
遵化城内,刀光剑影交织,喊杀声震耳欲聋,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仿佛连风都为之颤抖。还在坚守的明军将士们,尽管身心俱疲,仍咬紧牙关,挥舞着手中的兵刃,奋勇抵抗着后金大军如潮水般的猛烈攻势。然而,尽管他们英勇无畏,但在后金大军强大的火力和人数优势面前,终究还是渐渐力不从心。
城墙上,对赵率教呵斥过的守城副将满身是血,却依然屹立不倒,他挥舞着长剑,一次次地将敌人击退,但周围的战友却一个个倒下,他们的身体无力地坠落,鲜血如同泉涌般喷洒而出,很快便将脚下的土地染成了触目惊心的红色。
终于,随着后金越来越多的兵力增援,遵化城宣告失守。后金大军犹如脱缰的野马,肆意践踏这片曾经的安宁之地。皇太极坐在高头大马上,冷峻的面容上没有丝毫表情,他轻轻挥动手中的马鞭,下令屠城。一时间,整个遵化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与绝望之中。
后金士兵们像发了疯的野兽,他们烧杀抢掠,无所不为。火焰迅速蔓延,吞噬着一座座房屋,浓烟滚滚,遮天蔽日。哭喊声、求救声、咒骂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曲凄厉的悲歌。无数无辜的百姓在绝望中挣扎,他们试图逃离这座已经变成地狱的城池,但大多数都被无情的战火吞噬。
街道上,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有的还保持着逃跑的姿势,有的则已经面目全非,无法辨认。鲜血汇成了小溪,流淌在石板路上,将整个遵化城变成了一幅惨绝人寰的画面。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和血腥味,让人几乎窒息。
在这场浩劫中,遵化,变成了一个人间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