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个念头只是在南月脑子里一闪而过,生活在北梁宫中的人都知道,不要去轻易招惹不知底细的敌人。
南月是雪贵妃之女,生来就树敌无数。不用想也知道自己这位太子皇兄,对她的印象肯定极为不好。这种情况下,她对萧北景避之不及,更不要说去主动招惹了。
南月也并不是好奇心很重的人,她能活到这么大,除却北梁帝不正常的宠爱,靠的也是自己的谨小慎微。
“但的确很让人羡慕啊……”在身侧的清月公主离开的时候,南月望着杯中的波光粼粼,小声嘟囔道。这位太子皇兄,自幼不受宠爱,被圈禁在东宫之中,却宛如有一种能将所有事情掌握在手中的气质。
事实上也是如此,前朝和后宫之间暗潮汹涌。南月为了避嫌,鲜少插手前朝之事。即使北梁帝并不在乎这些——或者说,他连玉玺都能给南月随意把玩。
可惜南月并不认为这种逾越礼制与规矩的偏爱是什么好事,它更像是一种无处逃避的灾难。所以她尽量避免与前朝的政事有所牵连,然而以她的身份,就算她不想插手,也有无数件事想要往她身上贴。
暗流漩涡,无处可逃。
在北梁右丞相让人秘密送进一张拜贴,恳请她救一救北梁的黎民百姓。北地干旱,户部尚书借着赈灾的名义中饱私囊。前朝有心想要整顿,可惜北梁帝偏听偏信,极为重用他。
那天晚上,南月将所有的侍从都赶出了寝宫,对着那封密信沉默不语。无论前朝后宫,都认为她备受宠爱,能轻易改变北梁帝的想法,却不知她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她需要一个极为清明的名声,才能在后宫之中立足。即便如此,她还不知日后的路究竟怎么走。
她及笄了,父皇看他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她在父皇的书房见过母妃的画像——父皇看她的眼神,越来越像看那张画像的眼神。
然而,随着密信送过来的,除了右丞相的言之切切,还是北地百姓的血泪苦难。那一串串数字落在纸面上,也不过是一串串数字。
然而透过数字,南月看到的是活生生的人,活生生的北梁百姓。
她是北梁公主,自幼未曾劳作过一次,不曾种田,不曾织布,生来就拥有无数人一辈子都触碰不到的荣华富贵,碧梗米,绮罗衣,雕梁画栋。
这些都是北梁百姓的民脂民膏,她用着北梁百姓身上搜过出来的金银珠宝、荣华富贵。她要怎么才能拒绝为北梁百姓说一句话呢?
只是一句话,就能让数万人吃饱穿暖,让他们不至于饿死,让他们能靠着赈灾的钱粮活过青黄不接的时候,养活自己的家人。
只不过是一句话罢了。
那张豆大的烛火在南月的寝宫中亮了很久,最终在天刚刚亮起的时候,南月将那封密信点燃。
她将所有的宫女与侍从都叫了进来,让他们为自己沐浴更衣。上朝之前,她仗着自己的宠爱,拦下了父皇上朝的车架,笑意吟吟地说出了自己的意愿。
“我在御花园的时候,听见有个养花的小宫女偷偷哭泣。”
他这样跟北梁帝说到,“我讲他叫过来询问再三,她彩与我说了实话。据说北地最近连年干旱,却没有朝廷的钱粮,她虽然每日都寄了钱粮回去。但还不够养活家里人。”
“父皇是北梁之主,不能救救他们吗?”
南月装作对前朝懵懂无知,没有说出任何一个人的名字,也没有指责任何一个人。
北梁帝也同样笑呵呵地答应下来,让她多来宫中陪自己用晚膳。
南月当然满口答应。
这一日的朝堂上,北梁帝勃然大怒,命令彻查赈灾贪污案,随后户部尚书被免职,直接沾手赈灾的两个户部侍郎被下狱斩首,北梁上下官员噤若寒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