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这位刑察司统领也和那些儒生一样,认为她恃宠而骄,致使北梁帝下了许多糊涂的决断?
可惜她不是真正的小猫小狗,不会站在原地被踹。
南月示意刚刚被吓停了手的宫女继续为她梳妆。翠玉的坠子在她耳边晃动,一如她墨色眼眸一般明亮动人。
“本宫记得,那名宫女已经说了实话,本宫与此案并无关联。”
蒋飞鸾看着眼前这位与雪贵妃容貌几乎一般无二的尊贵少女,态度一如最初:“此案另有线索,请公主去明镜司,卑职才好告知。”
南月拿着手镜,镜中一角倒映出蒋飞鸾的身形,他低着头,姿态倒是挑不出毛病。但以她这些年在北梁帝面前受到的偏宠,这样的态度已经足够强硬。
南月垂下眼,她身处宫中,又无外戚可依靠,对前朝的消息一无所知。但他总有自己的东西可以依靠,即便她能依靠的东西,也是她灾难的来源。
南月与铜镜中的自己对视,铜镜被宫女们磨得很亮,镜中的少女妆容鸡极淡。饶是如此,旁人也会被她眉眼间的艳色惊住。她似乎,越来越像她的母妃了。
她看着这样的自己笑了笑,接着问:“父皇允许你来拿本宫?”
“此案事关重大,陛下准许卑职事权从急,便宜行事。”蒋飞鸾微微抬头,“殿下,此事事关储君。”若这位公主是个聪明孩子,她就该知道无论她多受宠爱,永远也越不过这江山社稷。
储君?
哪一国会无缘无故把年幼的储君圈禁?只有北梁,在先帝对巫蛊谋反忌讳莫深之后,她的父皇也同样防备自己的妻子和外戚。
他不惜寻来一个无依无靠却惊世美貌的孤女,给她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宠爱,准许她生下一位公主。
却决不允许她生下一位皇子。
皇权,在她父皇身上展现了它惊人的诱惑力。它把所有人都卷进了这个漩涡,活着的、死了的,出生的,未能出生的。
南月有些想笑,她也确实笑了出来。
这个倏然的笑容让她已初露绝色端倪的容貌熠熠生辉,足以让天下人动容。
蒋飞鸾却皱了皱眉,生硬地道:“储君遇刺,殿下何以喜形于色?难道殿下果真对太子殿下心有怨怼?”
南月出生没多久,前皇后已经被废黜,萧北景也被圈进。从后宫的争斗来看,若非雪贵妃难产而死,她便是彻彻底底的赢家。
“比起说本宫怨恨太子皇兄,不如说蒋统领……”宫女别好了最后一支步摇,南月自梳妆台前站起来,走到蒋飞鸾身侧,斜长的眉眼颇具艳色地扬起:“……对太子皇兄忠心可嘉。”
一只北梁帝的鹰犬,却对她这个后宫的花瓶不满。只有可能是他新主人的立场和她对立。
看见蒋飞鸾冷硬的面容上终于有了一丝动摇,南月满意地勾起了唇角:“看在蒋统领对太子皇兄忠心可嘉的份上,本宫同蒋统领走一趟吧。”
即使给了南月足够的体面,但刑察司抓人没有让人做步辇的道理。
然而她身侧的蒋飞鸾脸上已无最初的轻视与傲慢,转为了更不易察觉的凝重。南月挺直脊背,保持着公主的仪度,一步步同蒋飞鸾走向刑察司的大门。
大门两侧的石狮子散发着阴冷的气息。有多少人自这座大门走进去,又有几个能丛中完好无缺地走出来?
南月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底的恐惧。她在这世上没有可以依靠的人,所有尊贵的架势都是她在虚张声势。
她靠着这种虚张声势一路走过来,也会继续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