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和哥哥差两岁,三姐八岁超龄入学,哥哥六岁适龄入学,同一年纪两个班。而延迟入学的原因,就是我的到来。
90年年初我出生,彼时的三姐五岁半,哥哥三岁,四姐快两岁。本应该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可是她却要帮妈妈带我。
妈妈做饭的时候,下地去的时候,烧炕的时候,上厕所的时候,睡觉的时候……。因为我小的时候稍微好带些,但四姐因提早断奶,营养不良身体差,经常哭闹和尿床,还有个宝贝儿子,妈妈实在无暇分身。
就这样年复一年,三姐都八岁了,眼看着周围的同龄人都要升二年级了。哥哥都应该报名了,但如果再让大两岁的姐姐还不去上学实在也说不过去了。妈妈也心里愧疚,于是心一横就给三姐和哥哥一起报了名,即使三姐高出同班同学一头也抵挡不住她对上学的热爱,学习一直不是最好也不差。
唯一没改变的是,她仍旧需要承担很多的家务农活。记忆里,每周末早上,三姐就开始坐在门口的压井旁洗衣服,全家人的衣物堆成一座山,大铁盆里的水从清澈到浑浊,一盆接一盆,如此多年,直到她初中毕业辍学去南方打工后才结束。当然,偶尔是洗衣服的人会换成妈妈,可能那天我们吃完的早,妈妈空闲的早。
三姐是个心思极细腻的姑娘,家里的日记本一叠一叠,抽屉里柜子里随处都能翻到。全是每日学校里的见闻,家里的琐事和个人感悟,这个习惯一直持续到她结婚前。这些年因为换房子了,都不知道遗落到何处了。
以前我深信三姐未来一定会成为一个作家,因为她真的太能写了,文字细腻,感悟特别多。也特别能看书,看完了还会给我们一板一眼的讲出来,完后还要发表自己的感悟。
印象很深刻的一件事,是三姐小学四年级的时候。一天,三姐放学后来给我们姐弟几个讲她们班一个女生的作文,因为写的好,被老师点名上讲台朗读了。作文名字是《爸爸,你为什么重男轻女?》,里面控诉他爸爸区别对待自己和弟弟,弟弟被爸爸接去城里生活,自己被留下和乡下爷爷奶奶一起生活,文章末尾问他爸爸她难道不是爸爸的孩子吗?三姐像是背诵下来了一样,一字一句,充满感情,我仿佛连女生的哭泣,标点符号都能看得见。讲完还说,班里好些同学都听哭了,她怎么能写的这么好,这么打动人心,我们的爸爸不是也这样吗,我们都陷入了沉思。
三姐极爱看书,只要她在家,家里总有最新版的《意林》《读者》《故事会》,各种杂志周刊小说等等书籍,她买的、借的,总是读不完。每次一来新书,她会废寝忘食的品读,读完还是会分享一番感悟,觉得精彩有趣的还会在书上做点小标记。
再后来,三姐嫁了人,生活压力大,加上生孩子带孩子,把自己从一个充满朝气、爱臭美打扮的小姑娘熬成粗糙随意的中年妇女。她极少抱怨生活,总是埋头苦干,如她的属相牛一般沉默,但凡去看上她一天的日常,就不得不让人心疼:从早到晚,马不停蹄,身体忙在弦上,思想哪里还能顾得上放松。
她自学会了弹电子琴,吹萨克斯,经常去各处的基督教聚会演出。她依旧有文字写,但是很少很少,而且写的字也变成了她信仰的基督教赞美诗,而已。很多次,我都非常想劝她重拾文字,继续她美好的记录,但是想想她忙忙碌碌的现实生活,终是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