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家里的老六,在我之前家里就有四个姐姐,一个哥哥,作为第六个被期待为男孩而出生的女孩,我并不知道之前母亲过着怎样艰难的生活,而且,随着我的到来,她的境况更加糟糕,我只是每天屁颠屁颠的跟在妈妈身后,去田里除草,去河边开荒,去山上采地达,可能最让她感到轻松点的,就是在灶房里煮一家七口人的饭了吧。
春天的时候,厨房前面的院子里绿油油一片,是之前的根子上新出的芽,我分辨不出来哪是草莓哪是花草,但是姐姐们告诉我,手掌大的叶子搬起来一般就会有草莓。所以妈妈在厨房忙碌的时候,窗子外小小的我便猫着腰翻开一片片叶子,幸运的时候确实能发现红色绿色的草莓果子。吃之前,也会条件反射般瞅瞅窗户里忙碌的身影,如果没有看我,就马上摘下来一把塞进嘴巴里,汁水甜甜的的,那一刻我认为它就是世界上最最好吃的东西了。
有时候也会翻到蚯蚓和蚂蚱,然后吓一跳,赶紧跑出去,跑到院子里的空地上,平复一下心情,然后再进去找啊找,有时候找一天也一无所获,失落,难过。
妈妈有时会探出头喊:别把草莓都踩死了,给你姐姐留一些,别都吃光了。我哦一声,可我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不踩到草莓树,因为他们实在是太稠了,自生自长,年年往复,层层叠叠根本没有落脚之处,我只是学着姐姐们挑着脚东挪西跳,只是每一脚都落在了草莓树上。
姐姐们放学回来后,也总是能在我翻了无数遍的地方摘到新鲜的草莓,所以对于妈妈的话,我始终持有怀疑,我不能不踩,姐姐们也不需要我留草莓的。
农忙的时候,打麦子时,麦秆尘土总是在草莓树上盖上厚厚一层,我就去捡起来,但是不到农忙结束,第二天还是会照样盖上,后来就不捡了,心疼就心疼吧,想到到了冬天它还要死过一回,也就看淡了。
后来,家里的麦秆子没地方摞,大人们便把这片地直接开辟成了摞麦秆的地方,草莓树被帮忙的邻居们踩踏,干枯了,零星活着的几颗后来也再没有在春天开花了,它们是慢慢离开的,所以没有突然的情绪起伏,而是慢慢觉得可惜,慢慢觉得那时候的草莓树绿油油很好看,草莓好吃。
三十多年后,我能在小区门口轻易买到一盆新鲜漂亮的草莓,也能在闲置的花盆里种上网购的带果子的草莓苗,但是我再也回不到那里的许多个夏天,感受不到在草莓园里得到那颗千幸万苦找到草莓时候的快乐,妈妈也再没有那么年轻的样子。
过去的美好记忆总是带着忧伤的味道回到脑海里,也从没游想到,过去平平常常的某一个瞬间,都能让我无比感动和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