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宅邸舍这块且先不说差异吧,府一般都是给权贵的家宅所命名的,可林尽染至今仍是一介白衣,若要说林尽染这个林府是沾了点上柱国大将军的光,那长安城中可还有一座林府,乃是官拜尚书令的林靖澄林大人,楚帝这一巴掌打下来着实有些响亮。
林府中的家仆见门口来了人,便唤来了管家来,那管家是个四五十左右的大爷,已有些白发,但行为举止看着很有规矩,出门见到林尽染便屈身恭敬道,“老爷···”
林尽染一听这老头上来就叫老爷,赶忙打断道,“可莫要叫我老爷,唤我染,”刚想说染之,便觉着不对,立马改口道,“唤我公子即可。”
“公子,老奴是林府的管家,姓刘。不知公子回家,未曾远迎,还请恕罪。”说着那刘管家又是拱手行了个大礼。
林尽染连忙将他扶了起来,“刘管家客气了,以后还要多仰仗刘管家替我和我夫人打理一应事务。”
听闻林尽染大方的在外人前说起李时安是夫人时,心中是又羞又喜,李时安慌忙说道,“还未成亲呢。”
“还未成亲,府里也不是称染之为姑爷了吗?迟早都要嫁给染之的,那让刘管家他们改口叫你夫人,有什么干系。况且成亲也不过是这几月的事,省的刘管家他们到时还要改口。”林尽染俯身在李时安面前说道,声音不大,刘管家他们也能听到,但也是不容置喙。
“那便依了染之。”李时安自知辩解不过,便由着林尽染去了。
“那刘管家,麻烦领着我们至正厅,再通知府里其他人都至正厅来,有些话要交代。”
“是,公子且跟老奴进来。”刘管家在前带路,一路都是弯着腰,请着林尽染等人进了府。
不消片刻,正厅外已站了有三四十名家仆,刘管家点了点人头,应是都齐了,便恭声说道,“公子,人齐了,请公子训话。”
林尽染饶是有些厚脸皮,见着这么多人也难免有些紧张,站起身来,清了清嗓子,“那个,林府,以后还要各位多多照料,打理。我呢,你们也不用叫老爷,直接称呼公子即可,叫老爷反倒是把我给叫老了。”
“是,公子!”家仆们都应了下来。
李时安听林尽染在那边说着,忍不住噗嗤一笑,又发觉这算是比较严肃的训话场合,又赶紧收敛神色,端正身子站在他的旁边。
“第一次讲话,有些不自在。”林尽染赶忙打了个哈哈,随后又向众人介绍,“这位是上柱国大将军之女,也是林某未来的夫人,府中一应人等皆称呼她夫人便是。”
“夫人。”刘管家带着三四十名家仆齐齐喊道。
李时安见林尽染介绍到自己,便摘下了面纱,又赶忙向众人颔首致意。
林尽染见此也十分满意,又紧接说道,“刘管家既管着林府的一应事务,那往后便辛苦刘管家了。今日便是让大家认认人,无其他事便各自忙去吧。”
林尽染与刘管家打了个招呼,便带着李时安四处闲逛。
这林府确实是孙公公细心选出来的宅子,与那明园想比更显着清雅些。前院自不必说,沿着曲廊走进后院,便能看到后院中间有一片湖,湖边还有几座假山矗立,湖中又立了一座亭子,下了亭子前的廊桥,沿着青石板路走去,便能看到一间屋子,屋前杵了两根石灯幢,推开门一看是间书房。而一旁西边的院子便是主屋和两间耳房,再往后去便又能看到一处小园子,旁边还有一圈屋舍,应是作厢房之用。
这府宅算起来必是比不上大将军府的雄伟宽阔的,但胜在更为雅致清净,虽是西有闹市,东有青楼,可却也算得上是个闹中取静之地。
“这一路看下来,夫人可还满意?”林尽染有些调笑地问道
李时安白了一眼林尽染,小声说道,“时安还未与染之成婚,慎言。不过这宅院确实不错,一应物件都很齐全。想必也不用时安再陪染之去采办些什么了。”
李时安那一抹白眼的万种风情,都能让林尽染忍不住看呆了,忍不住深情地夸了一句,“时安可真美。”
李时安捂嘴一笑,听着未来夫君夸自己,自是有如吃了蜜一般的甜,但还是忍不住呛他一口,“时安怕是再美,也是美不过那长安第一美人元瑶姑娘吧。”
林尽染见李时安还是有些吃味地说那元瑶姑娘,有些百口莫辩,果然,这个事情是说不清楚的。
见林尽染有些困窘,便开口解围道,“时安不为难你啦。我们且去用膳,食讫后还得逛逛长安城的夜市呢。”
“倒也不是为难。”林尽染开口说道,“时安在我眼中自然是最美的。我···”
“有你这一句便足够了。”李时安俏皮的眨了眨眼,“天都快黑了,快走吧。”
食讫,已是酉时,莫说是长安城中最大的朱雀大街,坊市之间的小巷子中也已挂满了各色灯笼,将长安城的黑夜渲染得有如白昼一般。路上的游人穿着华丽的服饰洋溢着喜悦的笑容,人头攒动,熙熙攘攘,时不时的便有儿童手持小小的纸灯笼穿梭于人群之中。
走到朱雀大街上,便看到了舞龙舞狮,锣鼓声震天响,摊贩的叫卖声也不绝于耳,杂耍艺人正在卖力地表演着他们的绝技···
一路上让李时安颇为感动的是,走街串巷时,林尽染一直用手护着自己的前后不被撞,但又刻意保持距离,没有趁机搂住自己。
李时安此刻有如一个天真的小女孩一般,一时间也忘了各种规矩礼仪,到处在摊贩间来回看,时而指着半空中的灯笼,拉着林尽染猜字谜,时而又盯着正在顶杆的杂耍艺人连连称赞。
“嘭”的一声巨响,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夜空中,那一朵朵绽放的烟花,绚烂的光芒在黑暗中划出一道道美丽的弧线,犹如夜空中最亮的星辰,将这个节日的气氛推向了高潮。
却是在此刻,长安城中人群涌动,纷纷都叫喊着,“醉仙舸,开元宵诗会啦!”
醉仙舸?那不是在聆音阁的吗?林尽染忽然想起来,这醉仙舸就在清明渠对岸,通义坊若是由西门入,便可看到那醉仙舸。
李时安看着林尽染有些愣神,忽然问道,“染之可要去看看?”声音虽是依旧清冷,但林尽染知道此时绝不能说去。
“不去!”林尽染果断说道,“便在这朱雀大街上赏赏花灯,看看杂技即可。”
“时安倒是想去看看。”李时安轻轻一笑,语调浅浅地道,“不过是看看诗会,染之莫不是怕遇见了那元瑶姑娘?”
林尽染摇了摇头,“我既与那元瑶姑娘毫无瓜葛,又怎会怕是遇见她。不过此刻若去那边,怕是人有些多。”
“那便去吧。反正有染之守着时安,时安不怕。”说着便拉着林尽染的袖子,“染之且带路,时安牵着你的。”
说着,三人便顺着人潮往通义坊而去。
可到了通义坊西门才发现,早已无立足之地,清明渠西岸的空地本就不多,此时却已站满了人。但见西岸上早已搭了一座高台,高台上放有一张桌案,两边各矗立着一排木架,悬挂着数十幅卷轴,留着一些诗作,但有些看不清,清明渠边还有些微风,抚的这些卷轴都有些飘逸。高台与东岸的醉仙舸对峙而立,而那醉仙舸正对高台这边的纱纬也已被收起。
只见有一三四十岁左右的男子缓缓走上高台,身着锦服,器宇轩昂,站定后拱手作揖,行了个礼,又是高声说道:“诸位,鄙人乃是聆音阁的掌柜,今日正值上元佳节,敝阁也承蒙诸位厚爱,因此鄙人也准备了一些元宵,供诸位品尝。今日敝阁准备诗会,也是与诸位同庆佳节,愿有学之士皆不吝赐教。”
那聆音阁的掌柜说话又顿了顿,用手示意两边的木架上的卷轴,缓缓说道,“这些都是往年上元佳节时,才子在此赛诗时留下的墨宝,若是哪位公子上台做的诗能得诸位认可,便可悬挂于此,供人瞻仰;若是诗作能得敝阁四十八位清倌人的青眼,便可直接进揽月楼,与佳人把酒赏月,吟诗作赋。诸位,请~”说罢,那掌柜便退到一旁,不再多言语。
而清明渠中一时间多了些许的花船,但只是隔着纱帘,并不能见到里面的风光,却依稀能听到女子在花船中的低语声、轻笑声。
高台下和‘醉仙舸’中的才子青年见此状,可都是跃跃欲试。谁人不知者揽月楼中四十九位姑娘的美貌,若是能与佳人把酒言欢,风花雪月,那怕是连做梦都能笑醒。
“为何是四十八位姑娘?我听闻揽月楼应是有四十九位才对啊。”旁边有些不明情况的人问道。
“你不知道啊?揽月楼的元瑶姑娘开了口,除大将军府的新婿林公子外,谁都不见,更是放言‘闺门今始只为君开’,故只有林公子才有资格进元瑶姑娘的闺阁,这揽月阁的四十九位姑娘实际上便只能是称作四十八位。”有人便在一旁解释,说的是有鼻子有眼的。
“染之,好福气啊!”李时安毕竟是第一次在府外听人说起此事,有些吃味,语气都有些冰冷。
林尽染在一旁听着都冷汗直流,压低了声音,在李时安耳边轻轻说道,“时安莫要轻信谣言。染之一直都是洁身自好的,且我与那元瑶姑娘便只见过一次,说不好她是拿我当做挡箭牌,不愿见客罢了。”
“哼!”李时安又是摆出傲娇的样子,“染之即使与她有些关系也无妨。若是真喜欢,便帮她赎了身,偷偷藏到家里便是。”
林尽染一听,这醋坛子是真打翻了,于是便调笑道,“哪里来的一股子醋味儿?时安,你闻到了吗?”
李时安见林尽染还敢戏谑与她,一生气下,便偷偷伸进林尽染的外袍里,掐了一把林尽染腰上的嫩肉,林尽染猝不及防,吃痛下“嗷”的一声,引得身边的百姓连连相看。好在并没有多少人见过林尽染的相貌,倒还未能一眼就将他认出。
李时安终究还是心软的姑娘,小声问道,“染之可还疼?”
林尽染摇了摇头,但也不知是真疼还是假疼,装是龇牙咧嘴的说道,“不疼,不疼。时安解气了就好。”
李时安一听,便知林尽染又在作怪,必是装的,撇过头去,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