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泰山上筑土为坛以祭天,报天之功,故曰封。此泰山下小山上除地,报地之功,故曰禅。
秦始皇二十八年,始皇东巡郡县,借用原来秦国祭祀雍上帝的礼封泰山、禅梁父,刻石颂秦德,自此有封禅泰山一说。虽先秦时期亦有此说,但终归是秦完成天下一统。而皇帝既受命于天,向天祷告太平,对护佑之功表示答谢,更是要展现皇帝政绩的显赫。封禅泰山,亦是后世帝王内心最深处的欲望。
良久,楚帝端起玉盏,一饮而尽,竭力抑制心中的汹涌,笑言道,“仅凭此事,怕是远远不够。”
可略微颤抖的手已足以道尽楚帝心中的野心,旋即将手负于身后。
“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自古以来,得民心者得天下,安民心者可安天下。倘若民生富足,百姓安居乐业,即便有心之人心怀叵测,百姓又何止千千万,安能令他如意?故而怨不在大,可畏惟人;载舟覆舟,所宜深慎。
管荀之学,就有所言,治国之道,在富藏于民。而臣以为富足,不仅仅在于钱财,还在富裕精神,提升学识涵养。陛下素有雄心,广开言路。科举为陛下选拔天下有才之士,只需简能而任之,择善而从之,则智者尽其谋,勇者竭其力,仁者播其惠,信者效其忠。若国富而民强,陛下又何愁不能封禅泰山?”
楚帝阖眼沉思,嘴角不禁弯起一抹苦笑,默然良久,旋即长叹一声,“染之啊染之,不过是允你酿酒罢了,何须策论。”
林尽染又是没个正形的一笑,拱手回道,“臣求这道恩赐,并非只为自己。陛下明察秋毫,当知晓臣的心意。”
“这道恩典,朕不能赐予你。”
林尽染笑容一滞,神色微微有些黯然,楚帝语音一转,笑言道,“既擢升你为治书侍御史,则不便从商。酿酒的这道恩典,就赏予你那日后的二夫人罢,可该予朕那两成分利,一文都少不得。”
林尽染霎时眸色一亮,生怕陛下反悔,赶忙拱手道,“谢陛下。臣回府后就将江南那两成利送来。”
楚帝面容含笑,稍稍颔首,又接着说道,“至于你方才所说的法子,且先在弘农郡一试,若成效显着,再推行全国。”
“陛下圣明。”
“方才故事中那臣子可有姓名?”
这没来由的一问,倒是令林尽染一头雾水,可仍是坦诚回道,“回陛下,名唤和珅。”
楚帝眼底带笑,拍了拍林尽染的胳膊,道,“若你是和珅,朕未必不会偏爱袒护。既如此,将内阁大学士之职一并兼去罢,享正五品俸禄。”
林尽染闻言不禁蹙眉,当即回道,“陛下,恐···”
内阁仅设两个职位,一为阁臣,二为大学士。前者仅有上表建议的权利,及处理些文书、随侍、经筵、修书等琐事,然则并无实权;而大学士则是协助处理政务,但无决策。相较于阁臣而言,无论是品阶,还是权力,都高上一级。
而依先前楚帝所言,大学士往后几是形同虚设,协助政务的意思几是可干涉六部事宜。如今尚书令林靖澄统领六部,可林尽染若领治书侍御史,又兼领内阁大学士。那方才楚帝口中那句‘偏袒宠爱’可当真不是虚言,但同时也意味着,林靖澄与林尽染间的‘双林之战’即将拉开序幕。
楚帝抬手令其止言,笑得颇有深意道,“若无二心,纵使新君即位,当也要不了你的脑袋。”
“臣不明白!”林尽染躬身一礼,神色惶然,颇感疑惑。
楚帝眼底透露出一丝黯然,却又一闪而过,双手将林尽染扶起,柔声宽慰道,“往后,你自会知晓。”
语调又倏然一变,冷肃道,“孙莲英,染之日后若有所问,当如实回答。再吩咐下去,他若要进出文英殿,无须通禀,宫门的侍卫也不得阻拦。”
“臣惶恐。”林尽染闻言,神色更是惊怖。
这道口谕,几是又将林尽染抬上一个高度。进出文英殿无须通禀,宫门侍卫不得阻拦,虽仅限于文英殿,可此处是天子的书房,几是半生皆在此处理政事,楚帝的这份恩典委实重了些。
孙莲英迟滞片刻,良久才缓过神来,急匆匆地应诺道,“奴才遵旨。”
“去老二老三府上传话时,令他二人以‘富藏于民’策论,后日申时前送至文英殿。若无他事,你二人先退下罢。”楚帝抬抬手,令二人先行退去。
“臣(奴才)告退。”
林尽染与孙莲英二人拱手一礼,不疾不徐地退出文英殿。
兴许是瞧见林尽染在陛下面前的分量,即便是身为近侍的孙莲英,行进时也稍稍慢去半个身位,神色更是恭敬几分。
若要前去安福门坐马车,还得走上一阵。路途漫漫,林尽染回忆起方才在文英殿中楚帝的言行举止,眸色深深,诸般疑惑恐得这孙莲英方能给个答案。
可瞧这孙莲英还颇为拘谨的模样,林尽染轻声笑道,“孙公公怎出了文英殿,还如此心神不宁?不若染之请公公去府上畅饮?”
“哎哟,我的亲祖宗,您可莫要再打趣。老奴侍奉陛下二十余载,今日可算是开了眼。您真是将诸般忌讳皆说个遍。自打您进殿,老奴这背上的冷汗滋滋冒地就没停过。”
孙莲英这脸苦得跟吃了黄连似的,这手摆得一直未曾停下,可语音一顿,稍稍缄默片刻,又换上一副笑脸,言语甚是艳羡且恭谨,“陛下对您真真没得说,连您的丈人、上柱国都未有这般恩典,往后老奴还得靠您多多帮衬。”
孙莲英自是说这自由进出文英殿一事,官至上柱国、太师、尚书令等,已然位极人臣,可都未有这般恩赐。
可这帮衬一说,倒真言重了。皇帝身边有两类人不能招惹,其一便是身边的太监,其二则是枕边之人。林尽染自是难以接触到后宫之人,可太监却少不得来往。
“孙公公言之过甚。”林尽染抱拳说道,又学着方才孙晏如的模样,四处张望一番,佯是掉了荷包,问询道,“欸?孙公公,你瞧瞧可是你掉的荷包?”
‘哎哟,这位爷。您好歹出了宫塞也行呐,非得在此处···’孙莲英暗暗说道,可见四下无人,又将荷包捡起,仔细打量一番,塞回袖子中,颇为感激地说道,“多谢林御史提醒。”
“陛下为何不令孙公公去东宫传话?”林尽染低声问道。
“哎哟!林御史,您可饶了老奴的性命罢。”孙莲英一个趔趄,险些摔过去,苦丧着脸,低声道,“您就是打死老奴,老奴也不敢妄议太子和皇子的事呐。”
林尽染甚是不在意地说道,“方才陛下可有口谕,但凡染之有所问,孙公公可是知无不言。”
‘啪嗒’
孙莲英方才拾起的荷包应声落地,又甚是恭谨地拾起,问道,“林御史,这可是您的荷包?”
这银钱拿的可真是烫手,孙莲英被吓得只想还回去。见林尽染努了努嘴,提醒一旁有禁军经过,他吓得又赶忙收回去。
“孙公公何必慌张。”